古代AU 純劇情 沉默的徐貴妃(虐 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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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很久很久沒來我宮里了。 這里又冷又凄清,連鬼都不愿意光顧。我昏昏沉沉地發著燒,心里知道我是活不長了。 誰會想到,當年飛上枝頭變了貴妃的美談,最后會落成這么個下場。 想起來也是夠慘的,前幾日想到這里心力交瘁,嘔出一口血來,還有婢女在旁邊哭哭啼啼地收拾。現在好了,婢女也被那個狗男人收進后宮封了采女,我矯情的觀眾都沒了,吐血給誰看呢。不過是自己忍一忍,想著千萬別吐在了被褥上,隨手抓了枕頭下的紙吐在上面,再遠遠地扔出去罷了。 再好的花箋經了這么久年歲也泛黃了。上頭一字一句都是那個狗男人用朱砂給我寫的情意綿綿,我還記得我摟著他脖子坐在他懷里,被他一邊熱切地啃著脖子,一只手摟著我的腰,一只手寫著那些酸詩,寫完了獻寶似的給我看,眼睛亮晶晶地問我喜不喜歡。 當時么,自然是喜歡的。不然也不會眼巴巴藏了這么多年,再怎么吵架拌嘴,金的玉的砸了一屋子,也沒舍得碰這些紙。前幾日我覺得身上好了些,以為是回光返照,還想著找出來枕著,萬一死了他總得來給我這個貴妃收尸,還能騙他哭一哭。 如今我算是明白了,他是再也不會來了。 那箋上本就有紅梅小印,加上朱砂字跡,配上我嘔的血,紅上加紅,滿地紙團,煞是好看。我昏昏沉沉地伸手去摸,卻發現一張也沒剩下了。 人到底有多少血可以吐?我真是恨不得快點死了才好。狗男人不待見我,連帶著內務府也當我不存在。從前宮女還知道去要些吃食來硬灌給我,自從她去了以后,內務府是決意要餓死我,已經連著好幾天連餿了的飯菜也不送來了。 也不知道我是先病死,還是先餓死。不過看這風雪呼號,說不定是先凍死也不一定。 從前我多金貴啊,那狗男人恨不得把我時時刻刻拿暖爐圍起來,去采個紅梅都要裹了一層又一層,讓我騎在他肩上去夠那一支最好看的。回來獻寶似的給我變出來個碧玉瓶,我的手粘了些雪都把他心疼得要命,把我的手捂在他臉上,甜甜蜜蜜地分一碗姜湯,根本不管規矩不規矩的。 福薄的人可能根本不配被這么喜歡,折損了福分,就活該在被拋棄之后瑟縮在薄被里,連個火盆也沒有,四肢百骸都凍得僵硬。我惡毒地想,應該叫當年那個跟我耳鬢廝磨的年輕男人來看看我現在的模樣,不知道會心疼成什么樣子。他會握著我的手,和以前無數個夜晚一樣,讓我總是冰涼的手腳窩在他暖烘烘的身子上取暖,要是還不暖和,那就把我脫光了揉碎了吃一頓飽的,等我喘著氣顫著手腳求饒求得嗓子都啞了,那才是里里外外都暖和了。 怎么不把我這顆心也凍硬些。最好讓我立刻死掉。這樣的夜里想起從前有過的甜蜜,再多過一時一刻都是地獄。 我終于因為失血暈了過去。 就這樣吧。不要再讓我醒過來了。 我還是沒死成。正月十五皇后宮里請安少了個人,派太監來尋了我。 我最討厭去請安,皇后也不待見我,不是必須都不許我踏進她宮里半步,避我如避瘟疫似的。那是自然了,小偷都躲著失主,她搶了我的孩子,自然不愿意見我。 頭暈目眩地跟著太監走在又滑又濕的宮道上,眼前什么也看不見,一步步扶著墻才能勉強站立起來。這么一比較,昨晚死在我自己的床上倒成了一個不錯的歸宿。皇后今日是鐵了心要折磨我,不知道我是有幸能成為皇后宮里的鬼魂,還是只能凍僵在這積雪中。 旁邊有轎輦路過,我隱隱只能聽見一聲嘆息,不知道是誰在上面。當年宮里只有我一個嬪妃的時候,在宮里真是無惡不作,他惹我不開心了,我就要坐他的明黃轎輦滿宮里亂跑,叫他自己走路去上朝,還專門要去他面前晃悠一圈氣他。其實才不舍得他辛苦,他剛出門我就在下一個轉彎處等著他,只待他過來我就叫他“愛妃上轎”。 當年覺得有多好笑,現在想起來就有多不堪。從前是隨意我沒規矩沒尊卑地放肆。想懷念的時候都覺得膽寒。 我連叫他名字都不敢了,當年是怎么敢叫他愛妃。 我知道心疼他,他卻不知道心疼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被按著跪在雪里。我已經什么也看不見了,伏下去請皇后的安,只聽見他冷冰冰的聲音:“裝的一副敬重皇后的樣子,還在這里磨蹭什么?” 我努力地睜開眼想看他一眼,就看最后一眼。畢竟相愛過一場,畢竟即將生離死別,不管他做過什么,我都想記得他長什么樣子。以后見了牛鬼蛇神,求他們下輩子把我們的姻緣牽牢些。 你們可能不信,但我真的不恨他。他是我年少時的夢想,是我千辛萬苦得來的如意郎君,我算計他,給他下了藥,給他下了蠱,傷了他的身子,也差點把自己害死,才換來和他幾載恩愛夫妻。 后頭夢醒了,又怎么舍得怪他呢。我只怪月老給我們的紅線牽得不夠緊,也怪我不夠花容月貌,能讓他愛我一輩子。他有什么錯呢,他不過是最尋常的一個帝王,三宮六院,生他幾十個皇子公主,好保得江山永固。 我這么不男不女的病秧子,拼了老命吃了藥硬懷上一個,還因為蠱蟲作祟沒保住。 他淚眼朦朧抱著剛從小產昏迷中醒過來的我跟我說,不要我冒著性命危險去生孩子,他會力排群臣眾議,冊立我為皇后。他還說登基時就該立我為后,不該聽他們說什么待皇嗣有望后再行冊封名正言順的胡言亂語。他急匆匆地叫人拿了皇后的冊寶來給我,說不管如何,我都是他心里唯一的皇后。 他說他會冊立幾個低位嬪妃,等她們生產后就把孩子抱來給我撫養,將她們好生遣散,告訴他們我才是親生的母親,不叫我再受懷胎之苦。到時候我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后,誰也不敢說什么。 我后來常常在想,要是那一刻我突然血崩立刻死了該多好。抱著我的皇后冊寶,死在我的愛人的甜言蜜語和濃得化不開的愛里,黃泉路上還有我的孩子相伴。那是多美好,多幸福的事。 可我不肯啊。我同意了要去竊取別人的孩子,卻發現我沒辦法眼睜睜地任由他去別人的懷里。新人入宮那天我寢食難安,鳳鸞春恩車從我宮門口過去,我急匆匆地跑出門看,氣得嘔出一口血來。 我以為他的愛是真的,我以為相伴多年,他對我多多少少有些真心。他那天看我的眼神那么可愛,那么真誠,愛我愛得要發瘋,聽說我吐血鞋子也不穿,從御書房急匆匆趕過來,心疼得整個人都在抖:“你怎么傻成這樣!你有氣來打我罵我,自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做什么!我的祖宗,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我虛弱疲倦地躺在他懷里,扯著他的衣服硬是騎了上去:“我不要你和她們生,不許碰別的人,你只許有我一個,我給你生!” 他勸我:“我的心肝,再不濟我們從宗室里過繼一個,若是他們還反對,我不是還有那么多兄弟,個個虎視眈眈要我這個位置,等我平定天下,我們就假死逃脫,我們去草原隱居,去周游列國,我們兩個總在一起,好不好?” 怎么不好。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我剛才說錯了。我其實不想死。 我想活著,和他過他跟我描繪的那種生活。 可那不可能了。 我在門口吐的那口血里,別人沒看見,我卻看見了那吸飽了我孩子精血的蠱蟲。 害死我和他孩子的東西,我怎么能容他再吸著我的血。 那天在他懷里我想,蠱蟲沒了,而他還是這么愛我。真好。 后頭的事我就不愿意細想了。每次一想起來就更想死。我就像只牛,翻來覆去地反芻著那一點甜蜜的回憶,每次想起來都還是甜得心碎。 左右不過是我又懷上了孩子,被軟禁似的不讓我出去。他越來越少來看我,我也越來越沒力氣下床。其實我何嘗不知道,蠱蟲消失后,情愛也消失了。上次懷孕他多歡喜,恨不得把天下捧來給我。這次他甚至都算不上開心,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句就讓我回去好生歇著,只是面子上流水似的補品送來,養胎的珊瑚觀音一尊一尊地抬進庫房里。 我不要這天下,不要這奇珍異寶,我想要的不過是他再疼疼我,在我晨起嘔吐時給我端杯水,拍拍我的背哄哄我。要他和從前一樣屈尊給我揉抽筋的腿是妄想了,至少在我半夜疼醒的時候,不要讓我孤零零一個人再流著淚睡過去。 他來稍稍陪陪我就要走,我怎么求他都不肯多留一會兒,只好哭著鬧著砸了東西傷著手他才肯陪我把手包扎好了再走。我漸漸有些迷上了自殘,想要吐的時候給自己一下下地扇耳光,好像就能舒服些,宮人們也會嚇得去幫我把他叫過來,看到他我又好像全好了似的,乖乖地讓他喂我吃安神藥,吃了我便困得不行,抱著他要他陪我睡覺。他又實在不肯敷衍我太久,那藥只是叫我動彈不得,神志卻清醒,于是總是親眼看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叫也叫不出聲來。 鬧得最兇的一次,我把觀音玉像給砸了,碎了一地的尖利玉屑,威脅他若是不陪我,我就直接踩上去。他冷言冷語地訓斥我:“你哪里還有個貴妃的樣子,連那個樂坊的江采女都不如.......” 我登時瘋了,往前一步想問他什么時候納的采女,卻忘了我還光著腳,幾片碎片直入腳心,疼得我肚子都難受起來。他一點也不心疼似的拂袖而去:“你這樣不愛惜自己,以為就能留住我嗎?若是我來一次你要瘋一次,朕從今往后不來就是。” 他真的就再也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