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展盛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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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見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展盛嘉跟隨月見的沉默,同樣對于完結的硝煙戰役不發一語。月見做什么,他大抵能猜的出來,可他不去猜,這是月見和他合作多年的默契基石。他和月見的關系是被利益關系牽絆連結的友人,付出自己能夠付出的,得到自己應得的,公平交易已是萬幸。 豪門大院的恩怨情仇展盛嘉無力也無心顧及,月見是個不錯的主顧,他只知道這點足以。 那一點點僭越的心思,就是永遠迎接不來開花結果的種子,埋在土壤里,有時候似乎能發點芽,又被周圍的冰霜苦雨澆蔫了。 這時候按道理應該是長吁一口氣,慶祝大功告成,或是緊張地思考下一步對策,如何脫離包圍圈。事實上月見什么都不想,他冷淡地看著窗外,經過改裝后的越野車瘋狂疾馳,卷起一片塵土,塵土蒙蔽了他的視線。 他還是看著。展盛嘉的靜默讓他有所不滿,他又疲于采取什么行動言語表示出來。 這條路月見來來回回走過沒有上百次也有幾十次,未開發的荒郊野嶺談不上什么風景,就算是再絕美的風景,看過那么多遍,自然也是厭了倦了。不是石頭就是土,不是土就是水,不是水就是樹,著實無趣。 跟他這次的行動一樣,虎頭蛇尾,他做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持續下去的動力,然而覆水難收,季延非的人是已經得罪了,話也已經放下了,得罪的多和少能有什么區別。結梁子的事由傅應喻去解決,他們之間本身也算不上交好,真到了有利益需要勾結的時候,哪管什么敵人朋友,都榨干了油水再談扔骨灰的事。 警笛聲飄忽地遠去,像兒時的風鈴,一聲聲刺耳地鳴叫被他們甩在身后。季延非本身應該只是為了警告恐嚇一番,要不是因為月見,他見不上闊別已久的老情人。此番行動說是綁架,實則奉獻一件禮物。結果應當說是皆大歡喜,各得其所。 郊外為數不多的好處是有一片明朗的夜空,要不是逃亡途中,月見真想懶懶散散躺在帶著泥土氣息的草叢中,未修剪過的野草和鋸齒一般,把身上的衣物和肌膚劃得破破爛爛。這片原野是有侵略性的野性原野,城市內給富人精心修剪的用來喝下午茶花圃綠地沒法媲美,那是他在傅家豪宅看厭的風景。此時要是來一口事后煙,煙上的火星隨手一丟,那怕是就能讓人看到鳳凰涅盤般地灼燒場面。 月見自然沒有那么瀟灑,浴火沒法讓他重生,他在渺無人煙的地方也忘不了自己的姓,忘不掉被姓名束縛的條條框框,哪怕那個姓氏不被傅家承認,流著骯臟的野男人血液。 林月見。傅月見。相較起來似乎是頭一個好聽些,后一個他也委實擔待不起。名姓上和林meimei扯個淵源,自己的多愁善感也能顯得不是那么空乏,多幾分用來裝模作樣的才氣。 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適合月見,他身上也沒有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浪漫傲氣。如果不是在他母親的彌留之際,傅家認了他這一半的稀疏血脈,把他撿了回去,他現在應當是過著孤兒院里最卑賤的那種日子。沒準停了本來就不算好的功課,去給別人賣些苦力。以他的體格做最簡單的勞作都成困難,一天到晚起早貪黑的錢財不夠果腹,撿菜市場的爛菜葉子過活,為了幾毛錢爭得臉紅脖子粗,時不時迎來別人鄙夷的目光和閃躲的動作。指不定哪天就睡天橋底下,橫死街頭,別人發現路上多了一具無名尸體,無人理睬,過路野狗把他當成額外的佳肴。 那是他本應有的生活,月見認為那是他唯一配得上的,擁有的東西。 傅這個姓氏太過沉重,一開始當時傅家的老爺子撿他回去的時候,曾經要求過改名的事。一言不發的月見進了氣派的大門后頭一次說了話,不要。 盡管那時的他懼怕自己身上的衣服弄臟了隨處可見的紅木家具,坐也不敢坐,仍然第一時間做出本能反應。 月見隨后依靠著求生的欲望圓場,他也不明白自己哪里來的演技編出一堆花言巧語,裝作天真膽怯的樣子,擠出幾滴眼淚,弱弱說著那是他母親唯一留給他的東西,他不想失去為數不多的紀念物。 饒是一生呼風喚雨大權在握的老爺子,聽到自己的外孫提起自己逝去的女兒,也被激起一陣暮年之人獨有的柔情。 那就隨他去吧。這是老爺子給月見的寬容。 但當時的月見滿心滿眼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高檔裝潢和珍奇玩意兒,對那個死去的女人只期盼她早日投胎,別來找他了。未成熟的孩提時代撒謊有天生的優勢,擺出一張楚楚可憐的臉,扯幾句血脈親情生活疾苦,大人懶得辨別這么個小孩話中的是與非。 在后來的日子里,月見把當時的反應歸結于本能的求生欲,他不知道老爺子此舉代表什么,只知道那可能給他帶來更多的麻煩。 要不是他始終頂著個外人的姓,證明自己和傅家毫無明面上的干系,他母親那一份的繼承權多少虎狼虎視眈眈,在貧民窟里生長的他怕是早就被啃噬得一干二凈,骨頭渣子比喂給野狗掃得還干凈。 首當其沖的自然是傅應喻和他的父母,月見的存在是他們最大威脅者。 之后傅家對他的百般照料,與接近于無底線的寬容,月見想,那應該主要還是出于他放棄得那一份錢權里九牛一毛的補償。 如果他姓傅,傅應喻會把他當作敵人,那個人絕不會容忍自己的人生被一個從天而降的競爭者打亂。 受過踐踏后的草,才最知道應該往哪里長。 傅家的出現讓他的生活來個天翻地覆,野雞搖身一變成了鳳凰,擺脫不掉的就是草窩里帶出來的寒酸氣,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而那位真太子傅應喻的存在完完全全沖擊了月見以往十幾年的已有認知,原來有人能夠活得那么光鮮亮麗優雅從容,天生就帶著睥睨周圍的氣魄,無懈可擊。 傅應喻走到哪里,旁人都會自發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他,顯貴二字,不是說說而已。走在他的身后,連畏畏縮縮的月見都顯得沒那么磕磣。 投射向傅應喻的怨恨與叛逆,絕大多數是月見對卑微自我的無法接納。傅應喻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什么才是一個上流社會頂尖子弟應有的標桿,他退避到角落都能被傅應喻的光芒刺得瑟縮。 如若他生長在傅家,是不是也能自然而然地變成天之驕子的模樣,可那樣的他,又會是現在的他嗎。月見與林這個外家的姓氏,怎么想都脫不開,他始終是傅家的外人。 被當作寵物飼養的貓貓狗狗都是純種者貴,再多的基因病都阻擋不了人們對于高貴純粹血統的狂熱。一旦有一代和街上的土種交配,那生育的后代價值斷崖式下跌,也會被當成土貓土狗。 那么全家的掌上明珠任性大小姐,不惜與家里斷絕關系也要和社會底端的藝術家浪子私奔,由此所產生的“愛情的結晶”,又有幾克黃金重。 晃蕩的才華酸水填不平生活的柴米油鹽,熱烈的愛情燃燒過后唯余灰燼,濃情蜜意用得太盡,抗爭生活的勇氣太早逝去,剩下的就只有日復一日地唇槍舌劍。 月圓則虧水滿則溢,凡事別做太絕,話別說太死。 愛別愛太滿。這為人處世的原則總不會讓自己輸得血本無歸。 但那種維持在剛好的平衡狀態,真的能算是愛這種讓人神經錯亂情不自禁飛蛾撲火的玩意兒嗎。 這點上來說,月見很佩服也很鄙夷展盛嘉,雖然他這種鄙夷建立在他為之煩惱的豪門身家上,但通過擁有這件事鄙夷沒有,總歸是人性。 展盛嘉比他剛毅有擔當得多,能力比他只強不弱,身上有種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狠勁,月見是承認光論本身素質展盛嘉比他強得多,這也是展盛嘉能從泥淖里爬上來的因素。 可是月見仍然能在展盛嘉身上看見一部分的過去自己,瞻前顧后,懦弱與畏縮,一舉一動節制得小心翼翼。 天大的事在生計面前都是小事,理智凌駕于情感,心里柔軟的部分被生活磨難打磨得所剩無幾,這不是錯,可這也不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