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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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立刻回去的興致,此時的巴黎太過舒適,日光薄紗一樣籠罩在巴黎上空,一切事物美奐美侖,宛若隔世。 不知不覺我馬車把我拉到曾經偶遇奧利維亞的街道,我讓馬車把我放下,一路享受著樹蔭下斑駁的陽光,回想著半月下來的荒唐行徑。我想得入神,直到一個輕淡的聲調將我從喚醒,杜蘅坐在路邊的長椅下,滿懷燦爛的向日葵,陽光為他鍍上淡金色。 他果然更為適合這種和煦溫暖的花朵。 迫于良心的不安和譴責,我斟酌著言辭,把喬爾魯莽行為的前因后果解釋給杜蘅聽,轉眼間便消耗了大半個小時,個中省去了許多細節,只粗疏地提及故事的整體脈絡,說完我突然有種掙脫桎梏的感覺,或許是提取精要部分轉述的緣故,一開始和喬爾感同身受的悲痛欲絕儼然被淡化了許多,對整個事件,隱約也有了新的見解。 杜蘅頜首,總結精辟,“喬爾先生誤以為,我是奧利維亞小姐的……”他糾結著,愣是想不到應該如何用法語表述。 “替身。” “對,就是這個詞。”杜蘅一拍腦袋,沿聲探身看去,不由莞爾。一個小時前,我和喬爾還在探聽的那位傅靈昀先生逆光而來,朝我頜首,權當打過招呼。他彎身坐在杜蘅身側,身體緊貼。杜蘅禮貌性地為我介紹,資料和我從阿曼迪那處聽來的沒差。 我詢問起二人的交情,杜蘅沉默了片刻,沉浸在深沉的苦痛中,說,“他把我的巧克力摔了。” 傅靈昀冷冰冰的臉龐染上些許笑意。 杜蘅成長的國度中,戲劇的形式和排場和巴黎的相去甚遠,懷著好奇觀摩的心態,那日他首次踏足全巴黎最著名的劇院。劇院內人群熙攘,杜蘅攥著劇場前購買的巧克力,全服心思放在其上,甜膩的味道令他欲罷不能。 或許是太過集中以至于忽略掉前方的景物,傅靈昀轉身之際他甚至來不及反應,更遑論閃避,手肘子敲打在錫紙包裹的巧克力上,脫手而出,然后被深一腳淺一腳踩得支離破碎。 杜蘅盯著巧克力消失那處,倒抽一口涼氣。 傅靈昀在商業圈打滾了幾年,不懷好意靠近他的人不在少數,對如此粗糙的借口見怪不怪了,他不由拉下臉,等待杜蘅出言勒索。半晌,待杜蘅回過頭時,已然是眼眶泛紅,眼淚啪嗒啪嗒往下墜,怪可憐的。他卻一言不發側身避開傅靈昀,走開了。 接下來便一如我和喬爾撞見的,傅靈昀先生為了彌補過錯,在劇院附近的糖果店里買了巧克力,捎帶上附加的蜜餞,為杜蘅送來,像對待小動物一般順毛安撫妥當,復又承諾,如果杜蘅還想要巧克力,可以去找他。 聽到這里,我心中泛起不小的疑惑,傅靈昀先生這樣人的人,竟然會對此事如此上心,著實是違和。 這點違和我當時并沒有深究,許久以后我才發現,杜蘅敘述的事件無一處經得起考證,時間不對,地點不對,細節也不對。 后來幾番輾轉,我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因此我不妨先透露給你知道。 杜蘅來到法國,并不如他對外宣稱的——度假。實際上他是一名逃犯,死刑犯,隨便你怎么稱呼。他在東方,即養育他成人的國度里,曾經犯下彌天大錯,他的族人皆視他為喪失理智的災禍,他的一呼一吸,一顰一笑,仿佛都和滅頂之災脫不了關系,唯有死亡,能夠洗凈他的罪惡。 執行死刑的前三天,未卜先知的杜蘅從戒備森嚴的牢獄中脫身,偷偷上了前往法國的貨輪。他和無數珍貴的陶瓷絲綢擠在船艙,在暗無天日的環境中渡過了大半個月,自己的呼吸,海浪的怒吼咆哮、輕聲細語,是他唯一的慰藉。 為了隱藏行蹤,只有在日落月白的時分,杜蘅才從雜亂的船艙中爬出來,躡手躡腳避開船員耳目,從廚房中偷取干糧果腹。他必須非常小心,以他眾人皆知、甚至能用以警惕小孩別作壞事,不然會被黑翟吃掉的效用——黑翟,是他“行兇”時使用的化名——簡而言之,如果他被辨認出身份,船員們無疑樂意行舉手之勞,把他送入嗷嗷待哺的鯊魚的肚子里。 至于他和傅靈昀的相遇,大抵和他的說辭有部分相似。 杜蘅偷藏了船艙的部分貨品,又破壞了一些名貴的瓷器,掩人耳目。他把賊贓拿去抵押換錢,機緣巧合之下,租下奧利維亞的屋子——以相對便宜的價錢。他的法語是待在船上時,從一本破爛、老式的法語入門指南學的,足夠應付日常簡短扼要的對話。 有一天夜里,風清月白,杜蘅坐在街道的長椅上,一盞灰黃的街燈掛在他頭頂。彼時正下著雨,一場秋雨一場寒,從杜蘅的角度仰視,橘色的燈光像融化了一般,滴落他額心,美得不似人間。 他拍拍濕透的衣擺,掏出包裝精美的巧克力,朝居所走去,他從未考量過將之稱為家。褐色的甜品散發著誘人的芬芳,杜蘅乳白的皓齒還沒磕上一小塊,兩個匆忙奔來的男人與他擦身而過,寬厚魁梧的肢體猛地撞來,杜蘅手一滑,美好的甜蜜旋即化為烏有。 那個失禮的男人不但沒駐足道歉,反而臭罵了杜蘅一聲。 眼尖如杜蘅,瞇起狹長的眼縫。男人腰間鼓起,隨身攜帶了槍械刀具。杜蘅聳肩,彎腰撿起被雨水浸濕的巧克力條,墨色的眼底蘊藏著血煞的寒芒。 一刻鐘后,街道的另一端,一個負傷的年輕男人被迫拐入暗巷,一瘸一瘸的。他死死按住被雨水和血腥浸透的左臂,右腿的創口血流如注。男人疾步逃竄,直到一片高聳的墻壁堵住他的去路,再想回頭,為時已晚,兩名煞氣凜然的男人屹立在他身后,槍械在手,如暗夜漆黑的槍口指向他的腦袋。 “晚上好,傅靈昀先生。”其中一名男人問候道,沙啞的聲音如同生銹的齒輪。 傅靈昀抿緊嘴唇,并不搭腔。 男人有意侮辱他,晃動手槍,假惺惺道,“假使傅靈昀先生能跪下來,乖乖吠兩聲,說不定我們就放過你了。來,精明的先生,琢磨琢磨,像你吞并東街投資項目那樣考量周到。” 傅靈昀捕捉到關鍵字,冷靜作出判斷,“賈德派你們來殺我。” 賈德,是東街投資項目競標中,他最大的對手,僅僅以五千之差,把整塊大蛋糕拱手相讓,這教賈德如何不氣憤。不過,只要中標人傅靈昀先生在一個雨夜中意外身亡,賈德伯爵便可以名正言順出席他的喪禮,并接手東街的發展項目。 被一眼看穿的雇傭兵嘴角抽了抽,暴露主顧的信息,無論對象是不是將死之人,對于他們的信譽而言,都不是好事,眼下只好省去逗弄獵物的心思,速戰速決。殺手二人相視一眼,瞬間達成共識,他們扣下扳機,迫近傅靈昀。傅靈昀受傷下垂的手輕輕蹭動腰帶處。 賈德雖然是老jian巨猾的大白鯊,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妄想這種貨色就能取他的命,賈德這臭老頭未免太過自大。傅靈昀身上的槍做過手腳,鋸掉了保險,只消扣動扳機,立馬便有火花迸射而出,用來應付千鈞一發之際恰好適合。 兩名殺手手指微動,打開保險,指節彎曲,向扳機施壓——正是時候! 一聲巨響在暗巷中爆發,手槍握在傅靈昀手中,可他的手仍是垂下的,抬起的幅度極小,夾角不超過30度。前一秒還氣勢凌人的兩個大漢卻應聲倒下,躺下血泊之中,眼睛突出,滿面不可置信,他們到死也不明白,為何倒過來是自己先送命。 “夜安。”一個黑影從兩米高的房檐一躍而下,他下意識道了句漢語,頓了頓,痛苦的扶額,碎碎念起來,“啊不對,晚上好的法語是……” “Bonsoir.”傅靈昀搭腔,暗地里調整手槍的角度。 杜蘅作恍然大悟狀,他瞥了眼傅靈昀的小動作,并不管他,自顧搜了兩個男人的身,掏出皮夾,如預料中一樣,沒有證明他們身份的資料。杜蘅把皮夾內的鈔票搜刮一空,偽造劫殺的假象,“你聽得懂漢語?我以為在這里不會遇到老鄉。” “既然是這樣……”杜蘅大步靠近傅靈昀,鼻尖即將碰上他的,清冽的氣息撲鼻而來。杜蘅瞇細雙眼,像只慵懶的大貓,姿態高傲地索要安撫。杜蘅道,“你告訴我,這個怎么念。” 一抹殘影在眼前掠過,傅靈昀按捺住扣動扳機的欲望,定睛聚焦,才發現少年把一塊變形的巧克力抵在他面前,上面的花體字母他無比熟悉,正是旗下糖果產業的名號,廠商今天還與他會面,贈送他一包新樣本。傅靈昀意味深長與杜蘅對峙,杜蘅嘖了聲,看來近來是與這個甜甜的玩意無緣。 他聳肩,瞄了眼身后發涼的尸體,拍拍囊鼓的口袋,“他們踩壞我的東西,自然要賠。” “你走吧,他們不止這兩個人,正趕來這邊。”杜蘅興致缺缺收好那塊巧克力,扭頭就走。誰也無法解釋,傅靈昀那一時沖動是怎么回事,他還沒斟酌過來,率先開口道,“Bald,那是Bald的巧克力。”說話間,他從口袋取出保存完好的紙袋,朝杜蘅揚了揚,那雙墨色的貓眼兒果然死死隨紙袋的搖晃挪動。 傅靈昀單手把紙袋拋給杜蘅,玩具終于找到勾起大貓興趣。傅靈昀暗恨自己大意,轉念一想,這可算作給貓咪的謝禮。杜蘅逐一比對兩組字母,紋理的確一致,此時凌亂的腳步聲慢慢迫近,杜蘅收好二物,三步并作兩步走近傅靈昀,粗略觀察他的傷勢,“看在這個甜甜的玩意的份上……” 話音剛落,失重感驟然襲向傅靈昀,身形纖細的少年打橫將他抱起來,后跳兩步,對著形成正90度的墻角助跑奔向前,傅靈昀只覺得一墜,眨眼之間,少年抱著他,高高躍起,借墻壁凸起的石塊跳上幾米高的墻壁,然后踩著只有兩步寬的“捷徑”,快速逃竄,避開眾人的耳目,隱匿于夜色中。 傅靈昀不可置信地看著少年俊美無儔的側臉,煙雨朦朧,水汽氤氳,月色那么的美。 少年把傅靈昀送到依舊繁華的街道,甫一放下他,轉身便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不曾存在過一般。自那一晚起,Bald內部突然收到一副東方少年的畫像,如果他出現在任何專賣店,必須交給他一張歌劇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