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和六芒星33 大事不妙
李真坐了起來。他把下巴擱在膝蓋上,安靜地抱住了自己蜷起的雙腿,望向蘭斯洛特的棕黑色眼睛里是自嘲的空洞。 “您一定希望進來的是他,不是我。對不對?也許是夢境搞錯了,它想要把您真正的命定帶進來,包括我身體的變化也是......也許夢境只是想讓您和您的命定一起度過一段愉快的時間。是我打擾了這一切。抱歉。” 小惡魔落寞的話語讓蘭斯洛特有種事情脫離掌控的恐慌。可他面前的太陽時鐘上,鐘面被金線劃分成了無數格,每一格上都刻滿了自己的思念,欽慕,心甘情愿的等待與守候。 如果就這樣轉過身,就這樣沖動地擁抱住身后的人,親吻那柔軟微涼的嘴唇,那之前那數十年的歲月又算什么?四百多天后,他又該如何面對自己真正的命定,那個穿越整個廣場的人群,堅定地向自己走來的小小身影? 蘭斯洛特皺緊了眉。他聽見自己無情的聲音在祭臺上回蕩。 “是的,也許是夢境搞錯了。我當然希望我真正的命定進來,我也當然希望他見到我就控制不住地發情。他現在還小,但我愛他,他也愛我。等他長大了,我要用最深最炙熱的愛欲澆灌他,我要他的身體為我綻放,他的zigong孕育我的種子。我很快就會與他相見了。” 他自我催眠般重復道:“很快,很快就會相見了。” 李真安靜地望著地面。他的心里還有疑問,比如“你怎么知道很快就會相見?”,“時鐘上的分格是倒計時的意思嗎?”,“屈猛說時間旅行很耗費能量,你的身體還好嗎?”,還有除此之外的很多很多。但他忽然什么都不想問了。 隔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階梯,巖池中火星爆裂的聲音隱約傳上安靜的祭臺,打破了兩人之間死一般的沉默。 小惡魔吸了吸鼻子,無意識地把手插進上衣的口袋,忽然摸到了什么堅硬的東西。他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向不遠處的蘭斯洛特說道:“蘭斯洛特大人,我知道了!您剛剛說的魔法器皿......魔法容器?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之前發生的一切實在是超出了常理,以至于他差點忘記了自己這次進入夢境的首要任務。李真拿出那個小小的瓶子,瓶中有種似氣似霧的液體,流動中閃爍著弦月般的微光。 “——是屈猛交給我的月亮瓶。里面是他做的藥劑。他說您可能力量流失得厲害,被困在夢境里了。這個藥可以增強您的力量,讓您打破夢境的屏障。” 他興奮地起身,想過去把瓶子遞給蘭斯洛特:“您喝下這個,我就也可以出去啦!不用再打擾您了。” 然而他剛剛站穩,蘭斯洛特就打斷道:“你別過來。把瓶子放在地上,滾過來。” 小惡魔的熱情被澆了冷水。他愣愣地“嗯”了一聲,才乖乖地把小瓶滾了過去,又重新安靜地抱膝坐好。 蘭斯洛特撿起月亮瓶, “信仰天使的力量......” 這一任的信仰天使叫做“屈猛”嗎。 到底是有多信任那個家伙,非要不停地喊他的名字,還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記得這么清楚?他讓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反正就是要離開我的夢境,離我越遠越好,是不是? 心中酸澀的烈火越燒越旺,蘭斯洛特不由自主地用力,指腹的皮膚被瓶蓋上的浮雕壓出了印子,小巧的瓶子不堪重負地出現了一兩道細細的裂紋。 瓶中的藥劑確實沒有問題。蘭斯洛特不是藥劑專精,但他也能看出這瓶藥劑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可是權力天使面對著潛在的“競爭對手”,豈會輕易服輸示弱? 蘭斯洛特無趣地把瓶子往身后一拋。在小惡魔的驚呼聲中,精巧的瓶子經不住力道,在李真身側堅硬的石板上成了碎片,里面的藥劑也灑落在石頭的縫隙里。 “你的天使也太小看我了。我蘭斯洛特想到達的地方便必會到達,想看見的景色定會看見,想征服的東西則必將被我征服。區區一個夢境怎么可能困得住我?” 他的語氣傲慢而自負,狂妄的腔調與昔日受整個大陸擁戴的“圣騎士蘭斯洛特”逐漸重合。 “況且這只是個藥劑而已。你進來,一定需要別的媒介。” 李真心疼地看著身旁破碎的月亮瓶。他正想說點什么,忽然一陣強烈的直覺擊中了他,驅動著他再次將手伸進了那個拿出月亮瓶的口袋。 不可能......剛剛摸的時候,明明除了月亮瓶以外什么都沒有的...... 李真睜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從口袋里摸出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胸針。 像一個造型古典的太陽。熾熱的圓心外,無數利劍般的太陽光芒刺穿了四周的空氣。 深藏在潛意識中的記憶碎片在他腦海里閃過——在鐘塔的圖書室里初次看見,好奇地把玩;清楚地記得自己把胸針放回了圖書室,卻第二天早上又再次出現在床頭;明明陷入睡夢前手里什么都沒有,從虛實夢境中醒來時卻緊緊握著手里的太陽...... 原來如此!一定是它! 如果這不是進入夢境的媒介,那小惡魔也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么別的會是了。 “蘭斯洛特大人......還有這個!” 蘭斯洛特聽見什么被丟過來的聲音,敏捷地伸手接住。然而他一拿到手里就發覺不對—— 這分明是他自己的東西! 圓形的胸針比人類的錢幣大一些,線條流暢而細致,顏色也很飽滿。最重要的是,這個胸針上流淌的力量,就是與太陽時鐘,還有自己脖子上掛著的項鏈同根同源的太陽能量。 隔著漫長的時間長河觸碰了命定之后,太陽時鐘上的指針就全部斷開了,只留下一支,堅定地、執著地倒數著他與命定相見的時間。 那些斷裂的指針融為了最純凈的太陽之力,被他做成了一個胸針,還有一條項鏈。可惜胸針已經被他遺忘很久了,他一度以為它被自己遺落在了時空隧道中。 蘭斯洛特小心翼翼地把胸針翻過來。圓心的背面,是他數十年前親手刻下的,天使的語言中的“蘭斯洛特”。 這是他的胸針—— 是他的命定! 所有那些被吸引的欲望,被誘惑的情難自禁,甚至連難以言喻的嫉妒都有了解釋。蘭斯洛特不信所謂上天垂憐,但此刻,他的心臟沒有預兆地狂跳起來,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不可置信地慢慢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