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莎的眼中滿是堅定。她用蒼老的手穩(wěn)穩(wěn)扶住顫抖個不停的安娜，視線劃過休憩室中央的星象鐘。上一任自由天使隕落后，這座鐘的時間一度停滯了近百年，直到莫洛伊繼承自由之力，它才重新獲得力量。天體與行星在鐘的上部無聲行走，移動中灑落的星屑凝成纖細(xì)的指針，慢慢指向了整點(diǎn)的方向。

    她頂著自由天使強(qiáng)大的威壓，鼓起一切勇氣開了口：“莫洛伊大人，我請您別忘記——馬上，就是萬圣節(jié)了。”

    審判庭的三座宮殿呈三角之勢分布，三角形的中點(diǎn)是一座大理石庭院，和庭院中心的鐘樓。由天使之力催動的鐘聲雖然低沉，但極具穿透力，將午夜來臨的消息傳遍了北陸的每一個角落。冰原邊緣的小鎮(zhèn)上，一家人圍在暖爐邊烤火。大人懷里昏昏欲睡的小女孩聽見鐘聲，一下子精神起來，歡笑著拍著手從mama的膝蓋上跳了下來。她一邊蹦蹦跳跳，一邊唱著萬圣節(jié)古老的民謠。

    “太陽睡著了，星星變小了，月亮瘋掉了呀

    我親愛的小熊啊，讓我們來玩耍吧

    快出來，快出來，不要再害羞啦

    尖尖的耳朵，細(xì)細(xì)的尾巴，犄角好鋒利呀

    黑乎乎的小熊啊，讓我們來跳舞吧

    別害怕，別害怕，來吃南瓜派啦

    香香甜甜的南瓜派，香香甜甜的小熊呀

    等太陽睜開眼

    等星星變回去

    等月亮靜下來

    你就再也逃不掉啦”

    民謠的曲調(diào)歡快而婉轉(zhuǎn)，沒人知道這短短的幾句詞里實(shí)際上暗藏著怎樣的殺機(jī)與秘密。

    來自魔王的詛咒并非對所有天使一視同仁。在萬圣節(jié)，普通的天使們僅僅是會變得虛弱而已。仇恨的火焰化為利箭，追向了三位神祗的血脈——精力旺盛的權(quán)力將陷入沉睡，冷靜自持的信仰將失去理智。而自傲于自己強(qiáng)壯高大的體魄的自由，則會被迫變回弱小的幼年狀態(tài)。

    在被大量珍貴的耀石點(diǎn)亮的宮殿里，自由天使的身型迅速變化，從比大多數(shù)成年天使更加高大、更富有力量的體型，變成了麗莎記憶中精致可愛的美少年形態(tài)。屬于天使的金發(fā)和藍(lán)色眼睛也悄然變化，變成了肖似他惡魔母親的深紅色發(fā)絲與純黑色眼睛。

    “啊，對了，萬圣節(jié)。我真是太激動了，竟然差點(diǎn)忘了這回事。”莫洛伊微笑道，“謝謝你的忠告，麗莎小姐。”

    他看向麗莎的目光從俯視變?yōu)槠揭暎袂橹锌床坏揭唤z慌亂。

    “不過，你該不會以為，我變成這副樣子就殺不了他吧？”

    ＊＊＊＊＊＊

    午夜的鐘聲整整敲了十二下。放在以前，這個點(diǎn)李真肯定早就在自己的小島上睡得暈乎乎的了。但今天的他可沒有那么幸運(yùn)。

    自由宮殿的深處，數(shù)十根大理石柱圍著一個小型的古羅馬浴場。浴池如王宮般豪華，穹隆天花板的下方，玉石制的雄獅從口中源源不斷地吐出熱水，沖破了水面上花瓣與香料平靜的狀態(tài)。

    李真站在池邊，身上除了一條寬大的浴巾以外什么衣服也沒穿。他把浴巾緊緊裹在身上，看著面前幾位熱情的女官，臉紅得快滴血，幾乎要哭出來了。

    “艾拉jiejie，我真的不需要你們幫我。我自己真的可以的！”

    他被那個壞天使帶回這個地方以后，被迫了解了很多關(guān)于天使的事情，也認(rèn)識了許多自由宮殿內(nèi)的女官們。壞天使說李真是他的命定，就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意思。

    李真摸不準(zhǔn)自己應(yīng)不應(yīng)該相信他。雖然壞天使長得特別特別好看，沒有做什么傷害他的事，更沒有像傳聞中的天使一樣殺掉身為惡魔的自己。但是壞天使不知道為什么總是壓著他交配，而且每次都要好久好久好久，把他弄得亂七八糟的，又困又哭又受不了。

    不過無論相不相信，除了壞天使以外，宮殿里面還有很多漂亮得不得了的人類女官。這些女官對他非常、極其地?zé)崆椋〉狡鸫泊┮拢蟮较丛桡逶。賯儫o比積極地幫他包辦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恨不得連飯都親手給他喂到嘴里去。李真從小被性格強(qiáng)勢的母親帶大，對女性有著天然的崇拜和敬畏，并堅信無論是哪個種族，女性都是更高貴的存在。因此，面對女官們多到快要溢出的好意，他簡直無所適從了。

    面前的艾拉jiejie就是其中翹楚。她似乎是宮殿中女官的首領(lǐng)，看上去三十多歲，跟李真的母親去世時差不多大。

    “夫人，服侍您沐浴是我們的職責(zé)。在信仰大人外出的這段時間，將您照顧好是我們最重要的責(zé)任。還請您理解。”艾拉手中提著一個精巧的小籃子，籃子中放著用于擦洗身體的毛巾和換洗的衣物。但她看起來一點(diǎn)都沒有要把籃子遞給李真的意思。

    “別叫我夫人嘛......”

    李真小聲嗚咽。因?yàn)榘偸呛車?yán)肅，還一直戴著黑色的綬帶，所以李真有點(diǎn)怕她。他不太敢跟艾拉jiejie說“不”，但又實(shí)在是不好意思在幾個女官面前赤身裸體，一時之間急得快哭了，向艾拉jiejie身后的露西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露西是跟李真關(guān)系最好的女官。她卷發(fā)微卷，年齡跟李真差不多大，剛進(jìn)入審判庭沒多久。可惜露西也不敢頂撞艾拉女官，只沖他調(diào)皮地吐了吐舌頭。

    正僵持著，女官們和李真都聽見了幾聲悶響，似乎是來自宮殿正門的方向。艾拉皺起眉，低聲吩咐身后的一個女官去看看情況。然而那個領(lǐng)命的女官還沒走開幾步，進(jìn)入審判庭修習(xí)魔法多年的艾拉就感應(yīng)到了一股強(qiáng)大而毫不避諱的力量。

    ——糟了，自由天使怎么會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