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因果應報終有日 黯然青山埋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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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聲震天動地,響徹天際。蕭晗帶著白虎幡出現在齊王軍中的那一刻,局勢發生了翻天覆地地扭轉。在齊王軍暴風雨般的輪番猛攻下,洛陽城門終于轟然倒塌。 大軍如潮水般涌入城中,兵分三路地向皇城發起猛攻。 “皇上,快上馬!” 周歡策馬沖到蕭晗身邊,向他伸出了手。蕭晗欣然伸手回握住周歡的手。那一瞬間,他不禁暗暗一驚。與三個多月前比起來,如今周歡的手掌多了幾個被磨出來的老繭,掌心的紋路也如同磨砂一般,更加粗糙。唯一不變的是那掌心溫暖如舊。 來不及多想,蕭晗就已經被周歡這么輕輕一拽,拉上了馬鞍,坐在周歡身后。 周歡轉過頭來,笑著打趣他道:“皇上,您身子也太輕了吧,真的有好好吃飯嗎?” 蕭晗把臉往周歡背上一貼,小聲抱怨道:“還不是想你想的……” 周歡笑了笑:“那皇上可得抱緊臣,免得風一吹,就把皇上給刮跑了。” 蕭晗連忙伸手緊緊摟住了周歡的腰,周歡揚鞭策馬,向皇城疾馳而去。 雖然是在兵荒馬亂之中,但是緊緊抱著周歡的蕭晗,此刻心中竟是無比地踏實與安穩。 想當初第一次在永樂殿遇見周歡時,他還只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市井小卒,臉長得有幾分姿色,但痞里痞氣,還有點無賴。 時隔三個多月不見,他變了,也成長了。 “周歡,你這身箭術,是誰教你的?” 見周歡手腳麻利地拈箭搭弓,幾乎每一箭都命中目標,蕭晗不禁大感意外。 “師父教的!” “你師父又是誰?” “他叫阮棠。”說到這兩個字,周歡嘴角一彎,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意。 蕭晗看不到周歡的神情,他緊緊摟著周歡的腰,心中卻有些五味雜陳。 在他不知道的這些日子里,周歡遇到了許多人,許多事,也慢慢地發生了改變。他比以前有定力多了,更有男人味了,也越來越勇猛善戰。 相比之下,自己鼓起勇氣好不容易邁出的這一步,在周歡看來或許就跟原地踏步差不多吧。一想到這里,蕭晗就有些無奈,又有些不甘心。仿佛周歡背上生出了一對翅膀,飛得越來越高,也離自己越來越遠。 明明自己才是九五至尊,才應該是君臨天下的那個人。 “皇上!”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蕭晗的思緒,他循聲望去,見齊王策馬飛奔上前,抱拳行禮道,“皇上!臣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皇叔免禮。”蕭晗道,“如今戰事緊急,不必拘泥禮數。” 齊王抬起頭來,一雙定定注視著蕭晗的眼眸之中難掩慈愛之色。 “報!玄武門已被攻破!”就在這時,有傳令兵飛馬來報。 “陳皇后還有蘇泌呢?”齊王追問。 “陳皇后正在禁苑,目前已被押送至宮中。蘇泌不知所蹤,下落不明。” “蘇泌不知所蹤??”齊王微微皺眉,“難道是被他嗅到了什么風聲,落荒而逃了?” “丟下陳皇后?一個人逃跑?”周歡有點不敢置信,“他們好歹也是一條船上的吧?居然連逃命都不打聲招呼嗎?” “皇后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掉吧。”蕭晗若有所思地道。 周歡問:“此話怎講?” 蕭晗淡淡地道:“如今的陳皇后畢竟身懷六甲,行動不便。何況,她能有今日的榮華富貴,之所以能夠大權獨攬,不過都是因為她手中掌握著朕這個傀儡。一旦她離開了朕,拋棄了皇后的身份,那她就真正的一無所有了吧。” 蕭晗將這話語氣雖稀松平常,卻處處透著屈辱與無奈。周歡與齊王面面相覷,都是神色凝重,一時間說不出話。 “皇上,這樣的日子,已經結束了。”最終還是周歡開了口,“從今天開始,您不必再受這樣的委屈了。” 蕭晗垂眼抿唇,沉默了半晌,終于還是抬起了頭來。他望向不遠處的那座被烽煙彌漫的宮城,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地道:“沒錯,今天,必須結束這一切。” 當周歡等人從玄武門進入宮中時,宮內的禁軍仍在負隅頑抗。直到蕭晗登上象征著大楚最高權力中心的泰平殿,當禁軍將士們看到高臺上出現了蕭晗的身影,當周歡手中揮舞著象征著休兵止戰的騶虞幡,交戰雙方才不約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烽煙未散,放眼望去,滿目狼藉。橫七豎八的尸體,飛濺在臺階和宮柱上的鮮血,這一切都讓這座在蕭晗眼中早就習以為常的宮闕顯得如此陌生。 若是在半年前,或者說,在認識周歡之前,蕭晗或許只在夢中見到過如此景象。他從未想過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會親眼見證這一切的發生。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蕭晗竭力鎮定內心的激動,傲然佇立在巍峨高大的泰平殿前。迎面吹來陣陣夾雜著nongnong血腥味的風,在獵獵飄揚的騶虞幡下,蕭晗俯瞰著匍匐在自己腳下的成千上萬的將士。他們之中,有的是齊王軍的人,有的是大內禁軍。就在剛剛,他們彼此之間還是殺得眼紅的敵人。然而現在,他們全都放下了兵器,對自己俯首帖耳,異口同聲地三呼萬歲。 這就是陳皇后與蘇泌不惜欺君犯上也想要得到的絕對權力嗎?想到這里,蕭晗不禁百感交集。的確,這感覺既美妙又令人陶醉,難怪陳皇后與蘇泌也為之瘋魔。登基這么久,蕭晗還是頭一次覺得自己終于把權力握在了手中。 “周歡……”他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臣在。”周歡起身,在百官與眾將面前,他也不敢造次,那張血氣方剛的臉龐上寫滿了對一國之君的敬畏。 “這天下,是你替朕奪回來的。”蕭晗注視著他,“你說,朕該怎么謝你才好?” “臣真的沒做什么。”周歡忙道,“主要是齊王殿下他們……” 話音未落,蕭晗忽然悄無聲息地湊了上來,在周歡唇上落下一吻。 周歡頓時怔住,傻眼了。 這可是當著眾將士的面啊! 周歡慌得左右四顧,見所有人都跪伏在殿下,似乎沒有注意到兩人的舉動。 “這是朕賞你的。”蕭晗嘴角一揚,露出一個惡作劇得逞似的笑,“不許說不要。” “皇上……”周歡無奈一笑,左右四顧,確定沒有人看到,才低下頭去,飛快地啄了啄那張調皮的唇。 “就算把整個洛陽掘地三尺,也必須把蘇泌給我找出來!” 齊王一聲令下,數百人的搜查隊紛紛出動。 此時,白日里的戰事早已平息,洛陽城各處大門緊閉,只留東邊的延興門。入夜之后,城內開始實施宵禁,家家戶戶緊閉了大門,街道上除了四處巡邏的搜查隊之外,見不到一個閑雜人等的人影。 當然,這其中并不包括阮棠。 高低錯落的屋檐之間,阮棠身如輕燕,靈活飛快地穿梭跳躍,最后停在了一棟府邸旁的樹上。他扶著樹干,望著腳下的院落。 他靜靜地等了一會兒,就見那院落之中,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從房間里探出頭來,東張西望一番,才躡手躡腳地往外走。 “蘇泌。” 阮棠靜靜地開口,男子聞言一驚,回頭一看,見月色之下影影綽綽地站著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蘇泌!”男子矢口否認。 阮棠冷冷一笑,縱身一躍而下,緩緩地走上前來。當男子看清面前露出的那臉,霎時嚇得魂飛魄散。 “阮……阮士衡!?”男子嚇得當即腳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你不是早就死了嗎!?你到底是人是鬼!?” 自從齊王軍攻入洛陽之后,阮棠也趁亂混入城中,在周歡等人攻打皇城的同時,他正在滿洛陽地尋找蘇泌的下落。 其實,自從得到了齊王軍即將破城的消息之后,蘇泌就逃出了皇城,為了躲避齊王軍的搜捕,他不惜強忍著骯臟與惡臭,在家中茅廁里躲了兩個時辰。直到天黑,才敢偷偷摸摸地逃出來,沒想到卻被守株待兔的阮棠逮了個正著。 阮棠并不打算糾正對方的誤會,他步步緊逼,冷冷地道:“怎么,你這么怕我?” “別來找我!不是我的錯!”蘇泌嚇得一張臉慘白,六神無主地道,“是皇后!下旨殺你全家,誅你九族的人的是皇后,不是我!” 錚地一聲,長劍陡然出鞘,阮棠不給蘇泌狡辯的機會,徑直向蘇泌沖過來。蘇泌四肢并用,屁滾尿流地想要逃走,卻聽呲地一聲,竟被阮棠一劍刺穿了大腿。蘇泌倒在地上,抱著血流如注的腿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嚎叫。 阮棠雙眼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如同喪家之犬一樣的男人。一時間,憤怒,仇恨,悲痛全都涌上了心頭。他挺手就是一劍,朝著蘇泌的心窩刺去。 “住手!”關鍵時刻,阮棠的手腕被一把抓住。 阮棠一怔,一抬頭見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周歡。他試圖掙脫,然而周歡不讓,兩人就這么僵持在原地,劍也停在空中,無法落下。 “放手!”阮棠怒道。 “不!”周歡緊緊握住阮棠的手,“我不想讓這惡賊臟了你的手!” 阮棠正欲掙扎,忽聽得門外響起雜沓的腳步聲,齊王帶著一隊人馬,闖進了院中。全副武裝的侍衛們沖了上來,七手八腳地將蘇泌按倒在地上。 “阮公子,莫沖動。”齊王上前一步,也勸說起阮棠,“這蘇泌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就這么一劍結果了他,豈不是太便宜了他?” “可是他殺了我爹,誅了我阮家九族!我阮棠若不親手手刃此賊,活在這世上還有什么意義!?” “阮公子息怒。”面對急火攻心的阮棠,齊王倒是一副不緊不慢,心平氣和的樣子,“阮公子不是想知道你爹是如何被害的么?明日,皇上將會在白馬寺親自主持三司會審。” “三司會審?”阮棠一愣。 齊王點點頭:“沒錯,這是公審,全洛陽的百姓都可以旁聽。到時候,陳皇后以及蘇泌這些年來所犯下的罪行將會大白于天下。” 阮棠眼簾微垂,抿唇不語,表情復雜糾結。 “棠兒,咱們不必急于一時。”周歡替他拭去那劍身上的血痕,壓低聲音勸道,“國有國法,這廝作惡多端,會得到他應有的下場。” 阮棠看了看周歡,又看了看束手就擒的蘇泌,咬著下唇沉默了半晌。 盡管臉上流露出萬般無奈與不甘,最終,阮棠還是緩緩地垂下了手中的劍。 翌日,洛陽白馬寺中人頭攢動,大雄寶殿前的高臺之上,一人身著囚服,披頭散發,跪在當中,正是蘇泌。 原本陳皇后也應該跟蘇泌一樣,跪在這里受審,只因陳皇后此時已經是懷有八個月身孕,行動不便,因此并沒有被帶到現場。 而在高臺的另一側,蕭晗端坐正中,他今日換上了一身玄色龍紋鑲金錦袍,雖不發一言,卻也渾身上下隱隱透出一股令人無法逼視的威嚴。 “罪臣蘇泌身為外戚包藏禍心,與皇后一黨沆瀣一氣,挾天子以令群臣百官,行黨同伐異之事,構陷裴淵、阮士衡等忠良之臣……” 高臺之上,大理寺卿正在當眾高聲宣讀罪狀。除了迫害忠良之外,還包括什么徇私枉法,貪污索賄,假造圣旨等等,林林總總地羅列出蘇泌與陳皇后的十八條大罪。 在大理寺卿宣讀結果的過程中,蘇泌始終面如死灰,一言不發。而臺下烏壓壓的人群中擠滿了探頭探腦,好奇張望的百姓,時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交頭接耳之聲。 “天理昭昭,這蘇泌罪有應得!這就叫因果報應!” “唉,只可惜這報應來得太晚了。若是早一點,阮大人就不至于枉死了。” “是啊,阮大人實在是可惜了,如今像他這般愛民如子,清廉剛正的好官真的不多見了,居然最后竟淪落到被誅九族的下場。” 周歡、阮棠還有孟小桃佇立在人群之中,自然也將周圍的竊竊私語聽得一清二楚。孟小桃聽完了大理寺卿宣讀的罪狀,也不禁咋舌,嘆道:“這蘇泌犯下這么重的罪,不凌遲處死說不過去吧?” 周歡的注意力卻是一直放在身邊的阮棠身上。從一開始到現在,阮棠始終沉默不語,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高臺之上,臉色也是愁云慘淡沒什么生氣。 待到罪狀宣讀完畢之后,阮棠終于默然地轉過身去。 周歡忙道:“棠兒,不繼續聽了嗎?” 阮棠搖搖頭:“不用再聽了。事情已經再明白不過。” “你要去哪兒?” “你放心。”還沒等周歡把話說完,阮棠便頭也不回地道,“我不會不告而別。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說罷,阮棠沒有再給周歡答話的機會,便撥開人群,獨自一人悄然離去。 阮棠出了白馬寺,閑庭信步似的慢慢地走在路上。他在路邊買了一壇酒,幾炷香,然后一路向東,出了延興門。 延興門外人是一片墓葬地,人煙稀少,滿目荒涼。 阮棠不發一語地走在那一片片林立的亂墳枯冢之間,鴟鸮也十分應景地盤旋在他頭頂那片慘淡的天空下,發出陣陣凄厲的哀嚎。 無獨有偶,行走在這片墓地里的,不止阮棠,還有周歡與孟小桃。阮棠說過要一個人靜一靜,但沒說不讓周歡他們跟來。所以阮棠離開白馬寺之后,擔心他的周歡和孟小桃也悄無聲息地跟了出去。 周歡不確定阮棠是否察覺到他們,他和孟小桃只是一聲不吭地跟在阮棠身后,始終與阮棠保持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 最終,阮棠在一塊墓碑前停下腳步。只見他俯身蹲下,輕輕拂開墓碑上厚厚的積灰,積灰下方露出一行模糊的字跡。 “大當家是來掃墓嗎?”孟小桃好奇地踮起腳尖,一邊伸長脖子張望一邊小聲問道,“那是誰的墓?” “太遠了,看不清楚。”周歡若有所思地道,“不過我覺得多半與阮家人有關。” “難道是阮大人?”孟小桃一驚。 “噓……”周歡伸出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孟小桃噤聲。 他再度將視線投向前方,只見阮棠將三炷香插在墓前,打開酒壺,將一行酒水灑在墓前。之后,他便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墓前,望著墓碑發呆。 周歡的直覺并沒有錯,這里的確是阮家人的葬身之所,而那被撥開的積灰下方露出的是三個字——阮士衡。 原來阮士衡入朝為官多年,深受百姓愛戴,頗有一些民望。后來阮家遭蘇泌一黨誣陷,被誅九族一事也在洛陽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當時行刑之時,就有不少老百姓聞訊而來,只為送阮士衡最后一程。阮士衡及其家人被斬首之后,一些愛戴阮士衡的百姓不忍心見阮士衡曝尸刑場,便自發地將阮士衡以及他們家人的尸身收集在一起,合葬在洛陽城外的這塊墓葬地之中。 當然,這一切都是周歡后來打聽到的事實。 此時此刻的周歡尚不知道這么多的細節,他只知道,阮棠那落寞的背影看上去心事重重。明明大仇得報,阮家也沉冤得雪,可是阮棠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意與歡喜,反而是一副恍恍惚惚,失魂落魄的模樣。 “阿樂,你不過去安慰一下大當家么?”孟小桃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抬頭看著周歡,臉上是nongnong的擔憂之色,“大當家最信任的人,除了俞叔以外就是你啊。” “最信任的人……是我?”周歡一怔。 “是啊。”孟小桃很有把握地點點頭,“雖然我不知道大當家之前都去了哪兒,做了什么。但是大當家若是不信任你,是不可能回來的。這些天,我一直陪在大當家身邊,看得一清二楚。大當家嘴上不說,其實心里早就打消了對你的戒備和疑慮。” 周歡嘴角擠出一個干澀的苦笑,他當然也想來到阮棠身旁,給他一個擁抱,或者至少,握住他的手,給他一點溫暖。當初在汝州,他也是這么做的。 可是光是這樣,真的夠嗎? “棠兒現在需要的,不是安慰。”周歡低聲道。 孟小桃睜大眼睛:“不是安慰?那是什么?” 周歡望著前方阮棠的背影,陷入久久的沉默。 如今的阮棠,表面上看似已經恢復如常,甚至還能反過來提點周歡,為他出謀劃策。可是,不論他再怎么裝出一副看開了的樣子,籠罩在他眉宇間的沉郁卻始終抹不去,吹不散。 深埋在阮棠心底的結,不是三言兩語一朝一夕就能解開的。坦白說,現在的周歡是束手無策,一籌莫展。但是,他不會放棄,哪怕需要更長的時間,他也會一直找,直到他找到解開阮棠心結的那一把鑰匙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