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羊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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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虞,我竟不知,你還有這般大的能耐,中了我的死生蠱竟還能夠恢復神智,暗地研究蠱術,煉制出了醫蠱,還能cao控其余的人。你還將消息傳了出去,將各方人馬引來我的地宮。甚至假扮成教主大人,要武林盟與旭日莊的人替你殺了教主……” 殷池野微勾著唇,一樁一樁地說著面前這人一一做過的事情。他嗓音低柔輕緩,聽不出什么情緒,“好在教主大人武功高強,并未因此受傷,而你……”殷池野看著對方身體一下緊繃起來,輕輕笑了一聲,“看在你長了這么一張臉的份上,我便不與你多計較。但是……” 殷池野將手中的書卷狠狠摔在被人粗魯地拽著頭發抬起臉來的人——穆虞面前,發出一聲清脆的啪嗒聲響,在靜寂的密室之中顯得尤為響亮。 他背負雙手,居高臨下地緊盯著穆虞。他似乎很是不悅,動作有些粗魯,本就裝訂得并不十分完好的書卷險些徹底散架。然而即使如此,他的語氣依然十分輕緩,面上甚至還帶著笑——是令人脊背發寒的微笑,“說,這上頭的教主私印是如何來的?” 那書卷曾置于地宮書房之中的桌案上,被白嶼沈墨二人翻閱過,是一本記載死生蠱煉制方法的秘籍。而此刻被人粗魯地摔在地上,整冊已微微有些散架,又浸了血污,直接觸到地面的書頁已被鮮血浸潤一些,模糊了些許字跡,然而被殷池野翻開的那一頁,上頭的朱批字跡端正工整,落款處一枚鮮紅的印記——“沈墨”二字十分顯眼。 朱批是教主大人的字跡,落款蓋的也是教主大人的私印。字跡可以模仿,而這印記,確確實實來自于教主的私印。 穆虞咬著牙強忍著全身尖銳刺癢如萬蟲噬咬的蠱蟲折磨與渾身的傷痛,神情微微顯得有些猙獰。他淡淡垂眸瞥了一眼那書卷便收回目光,冷笑了一聲,“原來左護法雙眼昏花至此,連教主大人的字跡都不認得了?” 殷池野眉心一折,壓低了嗓音道,“不肯說?” 穆虞還想再嘲諷兩句,身旁兩名侍衛扯著他頭發的力道立時加重許多,他的頭顱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帶動整個上身支了起來,牽動了身上許多傷處。他疼得齜牙咧嘴,神色猙獰,嘴里痛呼出聲,粗喘著氣,許久才緩過勁來,卻緊咬著牙,半晌一聲不吭。 殷池野雙目一寒,那兩名侍衛動作便更加粗暴,穆虞痛得慘叫幾聲,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道,“不知道。”嗓音沙啞得不像話。 “你知道我的手段,想清楚了再說。” 殷池野見人如此痛苦,面色rou眼可見地放晴,在燈火掩映之下越發顯得容色明媚而妖艷。他的雙眼因為興奮而熠熠發亮,眼尾一點小痣更是紅得妖冶,任誰都不忍將目光從美人兒身上移開。可若是與他對視,又會被眼眸深處透出的嗜血與殘忍打擊得幻滅。 穆虞深深吸了口氣,而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無論你做什么,教主大人永遠也不會屬于你。” 殷池野聞言面色陡然一沉,負在身后輕輕點著手背的指尖動作微微一頓,而后緊緊握成了拳。他緊盯著穆虞,眸中布滿可怖的霜寒之色,看著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片刻之后,殷池野輕笑了一聲,壓低了嗓音道,“就算他真知道了又如何?你以為,這阻止得了我?”他微微俯下了身,笑容越發妖冶惑人,“倒是你,擅自接近教主,讓他知道了那些事……你可想過,自己會有怎樣的下場?” 穆虞聞言不由驚愕地睜大了雙眸,須臾,他苦笑一聲。 他曾與面前這人朝夕相處許多時日,如何還能不知曉殷池野對教主大人的心思。他初知曉時自然無比憤怒,被愛慕與仇恨蒙蔽雙眼的人一心一意要將自己受的苦報復在那人身上。 他潛伏在教主身周,伺機而動。然而一段時日之后,他漸漸心折于自己的情敵。 殷池野對教主有著超乎尋常的掌控欲和占有欲,教主大人的一舉一動都受他監視。然而礙于各種各樣的原因,他始終無法更近一步。終于有一日,他竟然煉制出了奇異的蠱蟲,還想以此cao縱教主。 穆虞得知教主被下了蠱以后只覺憤懣,這樣的人——如謫仙一般的人,怎能毀在殷池野手中? 他想將一切告知教主讓他提防左護法,然而他始終無法近教主的身,也無法取得教主的信任。他只得鋌而走險,冒死盜取了死生蠱秘籍,暗中研究蠱術,還模仿了教主的字跡甚至盜取了教主的私印,在秘籍上留了痕跡。他還想將這秘籍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回原位,暗示教主已經知曉左護法的所作所為,想以此震懾左護法,阻止他進一步的行動。 然而最后一步還未成功,他便被左護法帶到了地宮之中,成為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他憑借所學的蠱術,最終成功脫離了死生蠱的控制,接著便開始煉制醫蠱。 教主已被左護法下了蠱,他無法改變這樣的定局,只能改變結果。然而他畢竟半道上路,技藝不精,最終煉制的醫蠱對自己全無作用。而教主蠱發時日在即,他已無多余時日繼續煉制,這一計劃又以失敗告終。 無奈之下,他只好選擇另一條路——在教主蠱發之前殺了教主。這確實是無奈之舉。畢竟,教主那樣驕傲的人怎甘心被左護法控制呢?何況,教主大人身死之后,最難過的是左護法了。能以此報復殷池野,何樂而不為? 穆虞算出教主蠱發的準確時間,將地宮中有蠱王的消息暗中放了出去,吸引各路人馬前來,又以蠱王作餌,讓他們殺了教主…… 然而,這到底還是失敗了。 但教主既能平安無事地回到教中,這說明他的醫蠱多多少少能對教主產生一點作用,同時,那位將教主帶走的旭日莊公子……因此產生了第三條路—— 穆虞勾了唇角,“教主大人手里有我的醫蠱……你說,教主大人能不能脫離你的掌控?” 果然,殷池野面色陡然一沉。 …… 之后的一月,沈墨獨自待在自己的院中,平日不是在竹林中練劍便是窩在院中設的一處湖心亭納涼,除了系統日常與他拌嘴,還有左護法時不時地到他跟前晃兩圈,日子實在過得好不愜意。 然而這樣的時日在七月初五時被迫終止。江湖之中不知發生了何事牽連到了相思教,而且發生得有些突然,此時已是戌時,天色已完全昏暗下來,殷池野還在這時差人來到水墨居邀沈墨前往議事堂共同商議事情。 下人進來通報時,沈墨已沐浴完畢,這會兒正窩在軟榻上一面擦拭著頭發,一面翻閱著閑書,聽聞消息時甚至還有些犯懶不愿起身。 他垂眸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便收回目光,手里又翻過一頁書卷,懶洋洋地向系統問道,“發生何事?我有必要去么?” 相思教中,教主歷來都由武功最強者擔任。然而這些人對自身的武功也有更高的追求,平日里只顧練功,向來不管事,教中發生的大小事宜一般都交由手底下的人處理,只在一些較大的場合之中出現,行蹤成迷。后來這習慣便沿襲了下來,無論是誰,只要繼任教主便不得插手教中事務。 沈墨得知此事后便心安理得地成日窩在自己的院中偷閑,坐以待斃,險些將自己的任務都給忘了。 系統冷笑了一聲,“懶死你算了。” 沈墨輕嗤道,“你上次說到一半咋就不說了,教主到底被下了什么蠱?我現在一點感覺也沒有,總不能平白無故發瘋然后直接讓我去殺人吧?” 來通報的下人跪伏在地上,等了許久教主都沒有任何回應,卻也不敢出聲催促。他深知教主與左護法關系差勁,此時前來更是擾人清靜,生怕教主遷怒,因此大氣都不敢出,只戰戰兢兢地將身子伏得更低了一些。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系統回道。 沈墨略有些不耐地將手里書卷一扣,站起了身垂首看了眼自己身上薄透的中衣,去里間取了件外衫披上,待整理好了儀容才從里間繞了出來,淡淡出聲道,“起來帶路吧。” 那下人如蒙大赦連忙站起應是,在前頭引路,沈墨跟了上去。 縱然天黑得晚,此時天色也已完全暗沉下來,沿途的燈盞早已亮起,吸引著不知名的螢蟲環繞飛舞。四周寂寥無人,耳畔唯樹木叢中響起的一片蟲鳴。 那下人不敢貿然與教主搭話,故而兩人一路沉默。也不知是否是沈墨這個教主氣場太過強大,那下人一路都在瑟瑟發抖,腳步虛浮,好幾次險些被路上突起的石塊絆倒,沈墨甚至還好心地提醒了一次,誰知他抖得更厲害了。 沈墨見狀只好默默閉嘴,在腦中與系統扯皮。 然而若是沈墨在這一月里能好好地將這座山中大院逛一逛,他定然能看出端倪——這下人帶著沈墨走的根本不是去議事堂的路,而是通往左護法庭院的路! 這下人根本不知教主大人早就換了芯子了,壓根兒不認路。他以為教主大人早就看出不對了,正耐著性子跟著自己,想知道他要將人帶到何處去呢。若他將人帶到左護法院子中去,他到時還有命在嗎?故而一路都在提心吊膽地瑟瑟發抖。 沈墨不知道這下人要將自己帶到哪去,還在與系統閑聊呢。走著走著,只見前面帶路的下人忽然轉過了身,而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將額頭狠狠往地上一磕,哭道,“小人知錯,請教主責罰!” 沈墨聽他磕得響亮,不由怔了一下,心道,“你犯啥錯了,要責罰什么?”然而直到他抬眸往前一瞥,見到一抹佇立在月色之下的艷麗紅影,忽然明白了過來。 他轉回視線,幽幽地道,“自去領罰吧。” 那下人聞言立刻猛磕了幾下頭,嘴里一疊聲地道“多謝教主”便麻利地站起了身一陣風似的跑了。 沈墨目送人遠去,思忖著要不干脆和這下人一起跑路算了,然而眼角余光卻瞥到那抹紅影正向著自己這處快步走來,腳跟立時便挪不動了,活像被生生釘在了原地。 月色之下,信步走來的殷池野簡直美得如妖孽一般,烏發雪膚,鮮紅的衣袂隨走動來回擺動翩飛,上頭紋繡的金色蝶群仿佛要隨著飛起來似的圍繞在他身側,驚鴻一瞥之下便叫人看怔了眼,走不動道。 他在沈墨身前一臂之遙處站定——他的動作像是想更近一步,卻礙于什么原因而堪堪停在了原地。他面上作出一副又驚又喜的模樣,柔聲道,“這般晚了,教主大人怎么還未歇息?” 沈墨聞言只想給他翻個白眼,便只冷著一張臉不吭聲。 殷池野又道,“我吩咐過,若是教主大人歇下便不用請來了,看來他并未聽我的話。擾了教主清靜,是屬下的不是。” “廢話就不用說了。”沈墨打斷他,直截了當地道,“有什么事?” 殷池野見人這般不耐,掩在袖中的手不由微微攥了起來。他目光瞥到沈墨還濕潤著的發梢,幾不可見地輕蹙了下眉,“外頭更深露重,教主大人何不進屋說話,小心著涼。” 沈墨抿了下唇,左右看了看,此處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他權衡片刻,終于還是頷首同意了。 殷池野微微勾唇,側身作出一個請的姿勢,“請教主隨我來。” 左右這殷池野暫時還奈何不了他……就算這殷池野真想做些什么,其實他也應該順應劇情才是。 如此一想,沈墨便強忍著內心不適,抬步跟著人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