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個他自稱是朋友的舒博里被他殺了，我大概明白他不想讓我當他朋友的原因，“那你覺得我們應該是什么關系呢？”

    “您是我的主人，我是您趁手的工具。”他眼睛發亮，“您只要讓我為您戰斗就是對我最大的恩賜。”

    “……”啊，完全說不通啊。

    “聽著，我不知道那幫狗日的貴族究竟怎么給你洗腦的，但我可以告訴你，朋友絕對不會對你拔劍。”

    “可是我從小到大都朋友很多……”勇者似懂非懂地看著我。

    我指了指正在和獸人激烈舌吻的希爾，“我和希爾是朋友，我和你是朋友。”

    “所以您只和傳奇做朋友嗎？”勇者的臉色輕快。

    “……不，我和南茜也是朋友。”雖然不忍心，但我還是要讓他失望了。果然我一提南茜他就泄氣了，不過他和南茜認識嗎？

    “我和她不一樣，她是您的愛慕者，我不是。”勇者身上的蘑菇變多了，這東西的生長速度是不是和他的情緒掛鉤？怎么剛才還好好的現在就變成這樣了。

    “你知道愛慕者是什么嗎？”

    “是想和您上床……”

    我不由得皺眉，“停，不要侮辱南茜，她是個好姑娘，值得更好的人與她在一起，你的話太過分了！愛慕者不是你說的意思，愛是一種情感，愛慕是因喜愛而憧憬，不是上床什么的。”

    我心里不止一次認為我不是好人，撐死算個爛好人，但是愛這種東西我也不會去詆毀它，我的父母就是相愛的兩個人，他們雖然走得早，但是我仍然記得他們教給我的種種。

    “愛有很多種，我知道你理解不了愛的含義，沒人能用語言教會另一個人什么是愛，只能用行為告訴別人。”我的父母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雖然我辜負了他們的期待，沒能變成一個對妻子對他人負責的好丈夫，而是成了一個經常去娼館解決性欲的混球，但我從不覺得我的做法是對的。在碰到傻子以后，我以為我能安穩下來，但是……唉，命運女神在上。

    我幫勇者摘掉蘑菇，用我能想到的最文藝的話告訴他:“愛是你睜開眼時看到最想看見的那個人時心里有想親吻他的沖動。”

    我心里對愛情的想象還是很純潔的，勇者看著我詢問:“那您對他也是那種感覺嗎？”

    “誰，希爾嗎，別鬧，我怎么會對他有感覺？”

    “不是，是……”勇者低下頭不說話了，好不容易停止生長的蘑菇重新生長出來。

    “從情感這一點，我確實覺得你和他是兩個人。”我知道了他究竟代指的是誰，是傻子。

    “我們的確就是兩個人。”他一字一句地強調，他近乎偏執地看著我，對我說:“他玷污了高貴的您，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勇者的眼睛里通紅一片，我能從他的眼睛和表情中看見他的悲憤，我盯著他，周圍是嘈雜的環境，我卻能聽見他急促的呼吸聲，他指責傻子的動作無疑也是將我的愛情往地上踩，我憤怒到握緊雙拳想向他揮拳，可我沒有揮拳，勇者壓根什么都不理解，他不會明白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受，他只是依存本能和后天扭曲的教育而活的可憐人，我咬緊牙沒有與他爭辯。

    “他那樣的人，就是一個僥幸用陰謀詭計得到您垂憐的卑鄙小人，您怎么能對他心存善意？他就應該去死。”勇者咒罵著過去的他，可是他整個眼圈都是紅紅的。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忍無可忍，推開他，“你聽著，我是為了他才決定踏上旅途，而不是為了你，對，從情感和記憶上你們是兩個不同的個體，我知道！所以你想聽到什么？我就是喜歡一個骯臟的傻子，不可以嗎？”

    強壯的他竟然被我推動踉蹌后退一步，反應過來我在說什么的勇者徑直跪在地上，渾身發抖，全身蘑菇瘋長，小小的蘑菇從冒頭到成熟再到衰敗脫落也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我冷眼盯住跪倒的他，“到此為止，勇者，我不想聽你繼續詆毀他。”

    勇者，需要被拯救嗎？我真是自作多情，他可能根本不覺得根治于他深層意識的觀念是扭曲且惡毒的，也意識不到被這種等級觀念影響下的自我認知是有問題的。

    我和傻子之間的關系任何人都可以辱罵詆毀，唯有勇者不行，只有他不行，就算他再怎么強調他和傻子不是一個人，但是傻子曾經也用過這個身體并因此遇到了我，這是他無法否認的。

    勇者跪下仰視著我，竟然直接哭了，斗大的眼淚順著臉頰落在酒吧的木質地板上，打出一片深色陰影，陰影的面積不斷擴大，我的心一下子又軟了，可是……想到他剛才言語中的不屑，我不得不硬下心。

    “求求您，求求您，不要不要我，我錯了。”勇者哭起來的樣子絕對算不上好看，更多地是狼狽，他是真切地恐懼著我拋棄他，可是就連我這種愚人都知道他其實只是一只寵物害怕被主人拋棄的心態。

    如果把他當成一條狗而不是一個人，他的所有行為就解釋得通了，他在嫉妒主人養過的上一只寵物。我能想明白，但我不能理解，我理解個屁啊，人就他媽的應該有個人樣！人是不能當狗日的寵物養的，傻子比勇者更像是人，這可能是我能喜歡傻子卻不會對勇者有任何過線行為的原因。

    我憎恨著勇者這狼狽不堪可憐悲哀的模樣，但是，我更恨將他從人扭曲成怪物的貴族，勇者不是個例，舒博里、那個孩子都只是扭曲制度和觀念下的犧牲品，這個扭曲的世界遠遠不止我看到的那么純凈，我看不到的角落里隱藏著更多慘絕人寰的事情。

    我是不是應該修改一下我旅行的目的了？我很弱小，是個沒有保護就可能輕易會從世界消失的普通人類，但是，普通人類說不定可以做到很多大人物都做不到的事情呢？

    畢竟這個世界絕大多數人都只是普通人，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不平事都發生在普通人的身上，就連奴隸都是各種族的普通人更多，這個世界仿佛已經被冷酷堅硬的階級枷鎖所控制，上層欺壓下層司空見慣，實力強橫的人也要屈服于階級，普通人更是隨時都有墮入地獄的風險。

    我想改變這個世界，將這活見鬼的惡魔貴族們通通扔去地獄，人類從不審判惡魔，那是審判之神才應該干的事，人類只需要將這些惡魔送入地獄。

    “不要哭了。”我擦干他的眼淚，“先站起來。”

    我要好好想想我應該怎么做才能將勇者身上的枷鎖解開，我受夠了這該死的根深蒂固的觀念，至少，至少我要讓勇者認識到愛是什么，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心甘情愿的站在我這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