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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年級主任在跑cao時第一次發獎學金。謝池在年級前十,當然是最高檔次的一等獎;我站在原地東張西望,想要看清獎品到底有什么,沒想到十分鐘之后如愿被點了名:我得了進步獎。 進步獎名額太多,不同于一等有漂亮的酒紅色PU皮證書,二等有米金的絨面獎狀,三等是普通的橙紅色,小學常見那種;進步獎的“獎狀”是一張明信片,背后很丑地印著學校的某處風景,前面不知是誰寫的鋼筆楷書: “伊肖肖同學:在2016年度第一學期第三次模擬考中榮獲進步獎。特頒此證,以資鼓勵!” 總之差別待遇很大。還有張小信封,摸起來很薄。我因為個子高,被安排到最后一排,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臭著臉在冷風中瑟瑟發抖拍完合照,下了臺一拆:二十塊。 我不明白自己干嘛要因為這二十塊吹好幾分鐘風還要擺笑臉,二十塊夠干嘛用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努力這么久——至少我有聽話把謝池交待的作業都做好——為什么就只值二十塊?我坐在座位上聽班會,抱著手臂悶悶不樂了好半天,老師恰好講到這個事: “我們班有多少個一等?” 下面有人說:“六個。” “一等多少錢啊?” “三百。” 我更生氣了:二十塊還不到零頭呢! 班主任很高興:“年級前十我們班占了六個,這次模擬考挺好啊,這也是學校第一次搞獎學金。二等呢?” 下面嘰里呱啦,班主任又夸到進步獎,最后一總結:夸她的弱科幫扶小組想法。 “連伊肖肖都從年級二百七飛到二百三了。” 我們年級文科生也就三百多近四百人,數來數去我還是連中游都算不上,這有什么好夸的?我覺得丟臉死了,趴到桌子上,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么:是氣二十塊配不上我,還是我真的笨到二十塊都配不上?這個成績怎么能算進步呢,我怎么能只得二十塊呢?謝池教了我好久啊。以前老師教訓我,說我怎么老是學不會,說我不學也不能影響別人,我都從不覺得難堪,反而被表揚了我會恨不得鉆到地底下,委屈得快要掉眼淚。 謝池終于記得看我:“不舒服?” 我偏過頭,拿后腦勺對著他,悶悶說:“沒有。” 謝池從他的抽屜里翻了一會,把一本黑皮筆記本抽出來,放到我桌子上。 我悄悄看了一眼,本子的第一面還有個印章的紅色星星,像幼兒園哄小孩的獎勵。 “進步了,”謝池說,“恭喜。” 我情緒不好,又把頭埋回去,蔫蔫地,“班里發的?” “我發的。” 我一開始聽不明白,還往周圍看了好幾圈,看其他進步獎的人桌子上有沒有這個東西。班會已經結束了,大家都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亂七八糟看不明確,很快我轉回去再確定一遍:“我的?” “嗯,”謝池點了下星星上面的名字,“這不是你嗎。” “大家都有嗎?” 謝池把手收回去,很奇怪地問我:“我給他們發干嘛?” “你給我的?”我反應過來,爬起來揉了揉眼睛抓著本子看,其實也就是普通帶扣筆記本,外面的文具店隨處可見,十塊一本,小星星上面是兩行字,和獎狀一模一樣的內容,一模一樣的字跡,只是沒有學校的蓋章,“真的是你給我的!”我睜大眼睛,嘴角飛起來了,把明信片拿出來對比,“獎狀也是你寫的!” “有什么奇怪的,看完就收起來。” 謝池低聲說完,皺眉轉回頭去開始分類整理試卷,但我看到他耳朵尖分明有點點薄紅。 明明信封里的二十塊可以買兩個這樣的本子,但是我就是好高興好高興啊,謝池還是頭一次“表揚”我,我是不是真的有在進步?我把那兩行字看了又看,班主任從后門巡到我這桌,腳步停住了:“伊肖肖,你臉怎么這么紅,不舒服?” “沒有。”我啪一下把本子合上。 “難為情啊?”班主任笑瞇瞇,把我桌上的獎狀拿起來,“可以啊這明信片,學校加班加點印的呢。謝池字也好看。” 真的是謝池寫的!我無處安放的手指撓著桌角,咕嚕嚕打轉。偷偷看向謝池,他低著眼睛,把試卷翻得飛快嘩嘩響。好在班主任很快又笑瞇瞇走了,那張明信片重新躺回書上。我把它立起來,搭在筆筒前,謝池一根手指把它扣回桌面:“伊肖。” “干嘛?”我想把它抽出來。 “下午放假,”謝池按住明信片,表情還有點不自然,“我去買東西,你去不去?” 我問:“什么東西?” “給我家里買點衣服。”謝池頓了頓,不太愉快地補充了一句,“我買的她們不喜歡。” 謝池一等獎的三百塊就花在這里。我們沒去小學聽過的菜市場二樓——過了六年,因為環境整治,那里已經倒閉了。但這兩年新開發了一處商場,就在我家不遠處,其實說是商場也不太準確,我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里面不是門店,而是像固定攤點,沒有廣告招牌,賣什么的都有。謝池先是給奶奶挑了一條一百六的碎花毛毯被,再帶我走到賣衣服的地方。他最初看了一件帽子上帶蕾絲邊的棉服,又指著花瓣擺的外套問我意見,我連忙叫停。 “你meimei多大?” 我記得高二時于飛就說過他meimei已經初中了。謝池果然說:“十四。” “十四歲,小姑娘,”我對謝池的品位很嫌棄,“不要面子的嗎?” 謝池反問:“……你十四不就穿這樣?泡泡袖,蓬蓬裙,之類的。” “我穿的是——”我想反駁他,又找不出來詞,總之兩個風格有壁,謝池的眼睛或者記憶八成有點問題,“反正不是這樣的,不要誤解我。” 謝池只好換了個款式,這次不是黑就是灰,“耐臟。” “可是初中不會老是跑來跑去追男生打了吧。” 謝池看了我一眼,神色一言難盡:“……我說的是寫字耐臟。你以前還追著男生跑?” 我撇撇嘴。 我們兩個繞著商場轉了大半圈,審美天差地別,品位紛爭不斷,商場還開著暖氣,到后面我們幾乎要昏昏欲睡吵不起來了。最后還是繞回前面,拿了一件霧藍的純色棉衣,一百二十塊。 “你呢?” “我什么?” “你不給自己買什么嗎?” “我沒什么缺的,”謝池轉而問我,“你有沒有想要的?” 我想了想:“沒有。” “想好,”謝池接過袋子,“過了這村沒這店。” 這時我才醒悟過來他說的是“要”,而不是“買”,謝池要送我東西。他的獎金只有三百塊,我在心里算過,現在只剩二十。我搖搖頭,很得意:“我已經有本子了。” 謝池笑了笑:“這就開心了?” 對啊,怎么這就開心了?我愣了愣,如同被針戳了一下的氣球,噗地蔫下去了:“我是不是很難教?” “有點。” “我看別人問你題,一下子就學會了。”我莫名低落,“可是我和你坐了很久啊,好幾個月呢。你會不會想換同桌啊?” 謝池很受不了:“……你怎么總是發嗲?” 我被指責得發懵,還急了:“我沒有啊!我是在和你說心里話。” “你難教是因為總是走神,不愛學,不是智商問題。”謝池生硬轉移了話題,“同桌換不換也不是我說了算。” 我追問:“那你想換嗎?” “沒時間想過。” “那你現在想一想。”我催他。 謝池不明白我為什么非得糾結這個,把“時間”兩個字去掉了:“沒想過。”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沒想過這個問題,還是沒想過換同桌,他帶我去巷子里吃了面。我很少來這么熱鬧的地方,老牌蒼蠅小館,店里堆滿了人,我們坐在角落里。我們點了兩碗八塊錢的伊面,還有四塊錢分別加了煎蛋。我去摸包包:“學校今早剛好發的二十塊!” 謝池叫我收好,然后付了賬。 我很想說我又不缺錢,而且這二十塊我也不明白能干嘛用,但是我有預感,說了謝池一定會不高興,只好閉上嘴巴。 “獎學金,珍藏吧。” 我反駁:“可是你自己也花掉了獎學金。” “我這又不是第一筆。” 我反駁不出來了,訕訕把包包背好。兩碗面很快端上來,這里熱火朝天,我吃得鼻尖冒汗,居然也不討厭。 吃到一半,謝池突然問:“伊肖,你是不是挺喜歡我的圍巾的?” 我抬起臉,霧氣蒸騰,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停了一會,說:“開學考你的名次還有進步的話,我就送你一條。” 我才不想受他鞭子加糖地騙,快要脫口而出的“真的”硬生生咽回去,明明很心動又嘴犟矜持道:“你告訴我在哪,我可以自己去買。” 謝池坦然:“我織的。” 我沒想到他連織圍巾都會,一下子偃旗息鼓,筷子擱下了,腳下蹭著瓷磚縫:“……要進步多少?” 謝池抽了張紙巾擦嘴,語氣慢吞吞的,有點認真: “我剛想過了,”他說,“起碼進步到班主任找不到茬換同桌的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