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春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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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回大地,冰消雪軟。 沈云之下令舉春蒐,即為尋樂,亦為田獵,勞逸結合,將練了一個冬天的兵出來溜溜。 沈云之著甲胄,系紅披,配寶劍,面如霜,不茍言笑,騎馬站于上坡,看著下方的軍隊,兵將們精神飽滿,氣勢恢宏,戰(zhàn)車整整齊齊,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萬事俱備。 沈云之陣前立“表”祭祀誓師,擊鼙,命令擊鼓。 鼓人三鼓,司馬搖響金鐸,軍帥們舉起旗幟,車徒皆起立。 鼓聲一變,打著“行”的音節(jié),車徒皆行。 士兵驅馳車馬,保持隊形,車前人后,彎弓騎射,浩浩蕩蕩,大地震動,一時間林中驚鳥撲飛,走獸避讓,無數箭矢射出。 沈云之在高地上執(zhí)起望遠鏡查看,軍隊進退快慢和隊形疏密變化皆有序,連女子軍也不落于人后,她點了點頭,對周遭諸位將領表露肯定贊賞之色,諸將喜笑顏開。 沈云之看著他們期待的臉色,對他們說:“諸君自便,不必拘禮。” 各位將帥們你瞅我,我推搡你,誰都沒有動。 沈云之翻了個白眼:“吾不會下場,還不快去。” “謝將軍恩典。”他們這才動了起來,一個個喜不自禁,快速翻身上馬,驅馬下坡,循著軍旗的顏色找到自己所屬的軍隊,接過指揮權,加入了圍獵的洪流之中。 沈云之覺得自己做個文武皆備的主帥真難,不就是前年田獵自己玩嗨了,一箭雙雕,三雕,讓他們無獵物可狩。 一個個委婉地向自己表示君子不可立于危墻之下,沈云之哪里猜不出他們是嫌自己控場太厲害,讓他們沒得玩。 她是個大度的上司,才不會和他們一般計較。 沈云之呆在軍帳閑得無事做,玲瓏不準她偷偷跑出圍場,花芙死死盯著她。 沈云之嘆了一口氣,在躺椅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在識海中戳戳小歪,想找它聊天。 哪知小歪開口第一句話把她驚著了。 “任務可能.....你要親自上了,之之。”小歪一反常態(tài),語氣扭捏。 “你說什么?你忘記當初的許諾了。”沈云之咬牙切齒。 玲瓏看見沈云之面有怒色,忙問怎么回事,沈云之說無事,揮手讓她們出去。 玲瓏花芙不再詢問,安安靜靜地出去了。 沈云之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對著小歪一竄炮火輸出:“怎么回事?前年你可是說任務雖有偏離,但問題不大,這才多久,合著我現在不為天命之子打工了,得自己當老板累死累活了,你知道這可不算什么好事,說好的度假呢?這是順手補個漏洞嗎?這是欺詐!” “對不起,之之,我也不想的,老大說可以給你加錢。”小歪氣短,委委屈屈。 “這是錢的問題嗎?明知吃力不討好,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事還要我做,我傻嗎?”沈云之怒火難消。 小歪小心翼翼地說:“老大已經和這個小世界的位面意識談好了,因為你氣運強大,它想讓你暫任天命之女,若是你完成它的心愿,它會允你一個合理的要求。” 沈云之不屑中有著不解:“為什么是我?它可以再在本土定一個天命之子,這類要升級的小位面為了資源可扣扣搜搜的,我又不缺這點東西。” “它已經失敗兩次了,再失敗就永遠失去進化成大世界的機會了,目前你的籌碼最多氣運最強,所以它選擇了你。” 小歪看見沈云之皺眉沉默,接著勸她:“你不是看上人了嗎,像個變態(tài)一樣窺視監(jiān)視了人家五年,你離開的時候可以向位面提出要求帶走他的靈魂,讓他的靈魂脫離此方輪回。” 沈云之聽到說起衛(wèi)安懷,臉色更不好看了:“如果我不是我克制了自己的感情,那我的愛對他而言將會是一場無解的災難,涉及他,我不像變態(tài),我就是個變態(tài),我不想放縱自己的欲望。” “試試,說不定事情沒你想得那么糟糕。”小歪眨巴眨巴電子眼,力勸沈云之。 “把更新的任務放出來給我看看。”沈云之臉色絲毫沒有緩和。 小歪在沈云之的識海投出了任務。 沈云之一看,任務要求已經變成:結束暴政,平定亂世,一統(tǒng)四海,開太平盛世。 任務狀態(tài)是已接受,沈云之磨牙,先斬后奏,給我等著,看來同事們一看任務沒油水,一個個避之不及,這才強制落到她的頭上。 以前任務多簡單啊,只要在天命之子平定中原內亂之前,自己填補這個世界突然失去沈濤的漏洞,將北戎拒于北越之外,不讓北越淪于敵手即可。 然后在天命之子要收回北越的時候,遞上投降文書,她就可以死遁了。 之后天命之子逐北戎,開盛世,為后面人族的興旺繁榮打下基礎,人族氣運達到最鼎盛的時候,便會反哺給位面。 沈云之本想著離開之前會拿藥治好安懷的身體,給他留幾條后路,安懷那么聰明,一定可以過好余生,想著沒幾年了,這才忍不住欲望,窺視安懷,沒想到任務一下子變成長期任務了。 難道自己要這樣默默監(jiān)視他幾十年嗎?丟開又舍不得,靠近又怕會傷著他。 她的感情夾雜著惡欲,掠奪與放棄的念頭在相互撕扯,沈云之捂住了眼睛。 小歪看見沈云之的識海就這么一會功夫,不是狂風暴雪,就是幽潭烈焰,雷暴炸響,轟隆隆個不停,立馬躲到安全的角落里。 想什么呢,情緒波動這么大,快把識海變成險地了。 不知過了多久,星辰重新亮起,四周重歸于靜,小歪松了一口氣,看來想通了。 事情即已成定局,多想無益,至于她和安懷能有何種結果,現在還是未知,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朝廷仍在,還不到無可救藥的程度,她要是跑去和安懷說朝廷將不存,我將一統(tǒng)天下,你和我合作吧,等著吧,安懷絕對將她當成想謀奪江山心懷不軌的亂臣賊子誅之。 從現在起,她的安懷和她互為敵對陣營了。 沈云之放松身體:“給我老實交代那天命之子出了什么問題?” “五皇子向瑢背棄了他的使命。在位面安排給他的劇本中,他應該愛民重民直至成為一代明君,受萬人敬仰,可他為了私欲殺害了許多無辜的百姓。” 沈云之挑了挑眉:“為什么這種偏差會出現在天命之子身上?位面應該會干預的。” “位面干預失敗了,有個異界來客影響了他,那個異界之魂五年前借尸還魂在了姚府庶女姚素蕓的身上,她與五皇子談情說愛,不知道她是什么來路,善交際,很會賺錢,開酒樓和水粉店,辦工廠,五皇子對她死心塌地,哪怕那個女人與許多王孫公子搞曖昧也容忍了......” 沈云之聽的頭疼,打斷了小歪的話,什么東西,一個皇家貴子加天命之子對一個搞瑪麗蘇的情根深種,不覺得她水性楊花yin亂就不錯了,能當天命之子的就沒有傻的,這貨絕對另有所圖。 沈云之冷笑:“死心塌地,這話你信嗎,問題到底出在哪了?” 小歪也不信:“京城流言都是這么說的。姚素蕓的父親是文法的郡守,為人不端,貪墨官銀,收受賄賂,欺壓百姓,縱家仆當街打死人,百姓暴動,五皇子為了不讓這事暴露出來,以剿匪為理由帶兵坑殺了幾千的百姓,毀滅證據,說成是山上的盜匪所做。” 沈云之臉色凝重:“看來那異魂身上有向瑢極為重視的東西,這才為了保住姚家和她,犯下滔天罪行。” 天命之子可以為守護天下而殺戮,但不能是濫殺,陰狠毒辣全用在了無辜百姓身上,難怪位面放棄了他。 沈云之忽然想到了一點:“那異魂來此界已有五年,你現在才告訴我。要是當初告知我,一刀下去,哪有今日破事。” 系統(tǒng)閃了閃:“我也是出了文法慘案后去查探才知道的,之前覺得這個女人古怪,但沒想到真能影響到天命之子。還有她既入此界,說明她與這里有緣法,你不能胡亂殺人的。” 沈云之揉了揉額頭:“說到底我們還是疏忽了,我以為是個小世界,任務難度低,輕敵自負,沒有讓人時時盯著向瑢,真是自作自受。那異魂這么多動作,為何我沒有察覺到異常?” “異魂是這兩年生意才做大的,產業(yè)與你的不相同,又不從政,你的下屬當然不會把那些小女兒家的情情愛愛報給你。” “你還有什么沒說沒?” 小歪想了想:“向瑢的官配是姚府的嫡女姚素晴,為人溫柔,落落大方,胸有丘壑。在原本的推演中,姚素晴能力不凡,會在向瑢征戰(zhàn)時幫他管理好后方,是個賢內助,兩人合力挽救了風雨飄搖的江國,開啟和興盛世,帝后相宜,在后世留下了許多美名。但兩年前姚夫人因為姚高志寵妾滅妻,與其和離,姚素晴同母親離開京城回鳳遠老家了,至今未回京。官配變妹夫,又遠居異地,兩人的情緣徹底斷了,這也是位面放棄向瑢的原因之一,救不回來了。” 沈云之思考了一會,重新在心里規(guī)劃了一下以后的計劃,出去看了看天色,問了傳令官。 得知大軍正在凱旋而歸,沈云之命鼓手奏起“駭”樂,兵將聽到鼓聲歡呼不已,回到營地后,沈云之看到收獲頗豐,有麋鹿狐兔等等,上高臺勉勵了眾人一番,底下呼聲更高。 沈云之留下最好的獵物,將次的論圍獵成績獎賞將領士兵,剩下的沈云之命軍隊后廚將獵物抬下去宰殺處理,宴饗士兵。 突然一個防守圍場的偏將來報,說他手下一小隊的士兵在林子的西北方向發(fā)現了四個潛伏刺探的探子,誅殺三人,負傷逃了一個。 沈云之當即命人大力搜尋探子,叫花芙和仵作去看看尸體,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半個時辰后,那個逃跑的探子找到了,但人已經失血過多死亡了。 花芙回來對沈云之搖了搖頭,在尸體身上沒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線索,倒是發(fā)現了幾根鴿毛,但不見鴿子,說明探子將圍獵的情報傳出去了。 這么謹慎,看來十之八九是上次派人夜探侯府的人,沈云之對敵暗我明真是深惡痛絕,遲早要把你揪出來。 開宴的時候,除了底層的士兵吃得心滿意足,軍帳里氣氛凝重,參宴的高級將領看見上首主帥黑沉沉的臉色,連大口喝酒都不敢,就怕來個帳前失儀,被將軍處罰。 沈云之感受到周圍或明或暗的忐忑視線,暫且拋開煩心事,收斂神色,叫玲瓏將酒滿上,沈云之端起酒杯,眾人見狀也紛紛舉起酒杯。 沈云之大聲對眾人說:“諸公,今日春蒐滿載而歸,讓我們讓我們暫且拋開俗務,大醉一場,興盡而歸,望諸公莫要拘束。” 言罷,沈云之一飲而盡。 “當如此。” “將軍所言有理。” 眾人一一飲盡杯中酒。 宴會的氣氛頓時活躍了起來,到了宴會后半程,清醒的人沒幾個了。 不枉她的好酒,不同于這個時代的黃酒,沈云之專門叫人蒸餾了幾壇高度白酒。 往后可沒有這么寧靜的日子了,也沒有這么放縱的宴會,沈云之允許他們最后放縱一回,之后...... 一將功成萬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