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之失憶1
在大雨滂沱中醒來,眼前是密密麻麻卻又錯落有序的人,他們顯出同情和憐憫的神色,有人關切出聲,也有人暗藏幸災樂禍。 生活本就如此,總要別人悲傷苦痛的經歷來添些味,才不算枯燥無聊——在十歲那年我就懂得了這個道理。 但我無意與之攀談來獲取些許有用的信息,更不愿向生人展示自己的脆弱和惶惑,只沉默著起身,輕聲謝過為我打傘的大娘,環顧四周后走向了最近的公交站臺。 涼風混雜著雨水侵入肌膚,我穿著初秋時節的衛衣長褲,有些發冷。掏了掏口袋,渾身上下只有一張身份證。 我清楚地記得我是個大三學生,讀的是前景頗優的金融學專業。上一周還在為期末論文而頭疼,整日整夜地泡在圖書館查閱文獻,用終端搜集數據,最后再敲寫代碼,連軸轉了十來天。 大概是晝夜顛倒進食也不規律熬壞了身體,打印完論文,前腳剛出打印室,后腳就暈倒在了大廳,最后的印象是旋轉的景象,斑駁的色塊,還有來自陌生人的嘈雜的呼喚。 可是手上緊握的證件卻明明白白顯示著有效期:2021年5月10日——2031年5月10日。從2018年到2021年,也就是說,我失去了至少三年的記憶。 茫然,無措,疲倦,恐慌,驚懼,這幾種情緒一齊向我襲來。借著站臺柱勉強站直了身子,我仔細地著電子屏上的文字,原來……就連所在的城市都變了。 我想到了許多—— 論文提交成功了嗎,得了多少分;是順利畢業還是肄業不歸;大學交好的朋友近況如何,工作還是考研,或者干脆直接出了國;美食廣場最常去的那家燙飯是否一如既往地味美量多,還是早已換了主家…… 直到雙腿發麻,我飄忽的思緒才回轉到了當前的境況上——身無分文,孤身在陌生的城市,失去了好幾年記憶,手邊連個通訊工具都沒有。 不過我只是記憶缺失,并非是沒有了常識?,F如今,去派出所尋求幫助是再好不過的選擇,希望那些警察不要認為這是個荒謬的惡作劇才好。 之前那些團聚一處看熱鬧的人已然散去,好在還有待出行的人在站臺等候。 問完路,攏了下被雨水打濕后貼在臉側的頭發,我便開始步行前往目的地。只慶幸派出所離此地僅三公里路,走走停停下,花不了多長時間。我也可籍此機會將雜亂無章的記憶規整一番,并順勢準備好待會兒的說辭。 男,家在洛城,無父無母,曾在海城某一財經院校就讀,因不明原因失去記憶,醒來便發現自己出現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大概還要添加一句,手機和銀行卡都無影無蹤,唯有一張身份證。 唉……我低低地嘆了口氣。 說出這樣惹人生疑的話。警察會把我看作是六院跑出的病患,遭受生活打擊而神志恍惚的可憐人,還是被搶劫犯一悶棍敲去記憶的倒霉蛋? 這種擔憂并非來源于害怕,畢竟自己的性格和精神狀況如何,我還是拎得清的。 我只是有些無所適從,隱約覺得某些不知所蹤的人事物,還有那些無疾而終的感情和羈絆,終究是要經由別人的口來講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