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結局
幾日后一早,曹懿便把李頑揪起,被催促的人百般不愿,一會兒說頭疼,一會兒說腿斷了無法走路。曹懿掀開被子朝他屁股上一拍:“快起來,說好了今日要去把你名下的地、鋪都過給你叔伯,宗族里的長輩都來了,在外等著呢?!?/br> 李頑委屈地叫嚷:“誰跟你說好了!說好的明明是讓人家多想幾天,我還沒想明白你就把叔伯們都叫來,要賣我的房賣我的地!分明是吃準我會聽你的話拿你沒辦法?!?/br> 曹懿笑道:“一開始就沒有和你商量的意思,客氣兩句,你還當真了,快起來?!?/br> 李頑賴在曹懿身上,氣得哼哼唧唧,在他脖子間亂啃,大棗蠶豆見狀,把李頑今日要穿的衣服往下一擱,慌忙退出去。 “他倆變得有眼色了?!崩铑B哼笑一聲,呼吸粗重,捉住曹懿的臉細細親吻,唇齒交纏間他突然往后一撤,一手摸著曹懿的臉,認真道:“我知你爹那事…算不得冤枉,可咱們一去江南,此后與官場無緣,再想替他做些什么,可就難了?!?/br> 曹懿點頭,抬手覆在李頑手上。 李琦雖罪有應得,可最終也是死于李頑之手,雖有賀鳴給他兜底,可李頑到底身上背負一樁命案,以這樣的前提踏入官場,曹懿總要提心吊膽。 “還是你重要?!?/br> 他平靜地看著李頑。 李頑突然一笑,摟住曹懿。少年眉眼一彎,一如當年,對著曹懿親親摸摸,又突然哈哈哈笑出聲,曹懿心想這兔崽子真是破壞氣氛的一把好手,怎得在這時候又抽上風。 李頑笑地栽倒在床上,在曹懿無語又疑惑的目光下一摸眼淚,拉著他的手細細把玩。 他突然想起當年在京中,那群綠林好漢將李琦綁來之時說的話。 “這孫子是得罪過多少人,怎么還有一伙人盯著他,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br> 李頑從床上彈起,摟住曹懿親了又親,低聲道:“無所謂了?!辈苘脖凰H得喘不過氣,還沒問這話是什么意思,李頑又過來解他衣服,簡直顧得了上面顧不住下面,眨眼間氣喘吁吁衣衫不整。 “哎不對啊曹懿?你怎得這般聽話任我為所欲為?不是說叔伯已經到了…” 曹懿艱難喘息,說話斷斷續續:“騙,說來,啊,騙你起床的,晌,晌午才會到……李頑!” 大棗蠶豆本要進來,一聽這動靜,瞬間又硬著頭皮遠離。 …… 半月后。 李頑曹懿夫妻收拾行裝,動身去江南,自此之后再無回流州長住的打算,大伯二伯自是一番哭天搶地,對曹懿百般勸說,曹懿整日進出間后面跟著倆大號跟屁蟲喋喋不休,直到李頑發飆,才作罷。 大伯二伯見狀,又去勸說李頑,誰知李頑手一攤,無辜道:“那不行,我當然是聽曹懿的啊,這府上還有人不知道嗎?曹懿沒了我就要死要活,覺得我一門心思都在經商上都沒有時間陪他,已經跟我鬧過好幾次了,這我可該如何是好啊!” 大伯二伯一臉鄙夷,心說你小子連賬本長什么樣都不知道,怕老婆就怕老婆,大方承認不就成了。 見夫妻二人口風極緊,一致對外,只好各自另做打算,整日發愁,兩年后坐吃山空,溫如晦作為流州太守,正式接下李家鹽場一事,收歸國有,與一直垂涎鹽場的世子賀鳴解下一段孽緣,此乃后話,按下不表。 流州碼頭上,一艘三層商船正待揚帆起航,往來商客陸陸續續登船。 李頑吊兒郎當,掛在曹懿身上,沖前來送行的好友們懶洋洋地一擺手,身上還掛著個齊苑,不住啼哭:“李二,你怎么突然就要挪窩了,還說讓你給我孩子當干爹,長大了送弟妹那邊歷練歷練?!?/br> 曹懿聞言,想起什么,從包袱中掏出塊長命鎖,讓齊苑轉交給他娘子,如今齊家少夫人已懷有三月身孕,這鎖是曹懿命人一早備好,作為干爹見面禮。 “喝滿月酒的時候再回來?!辈苘残χ妖R苑從李頑身上摘下來。 添香客棧的公子們嘰嘰喳喳,嚶嚶啼哭,一擁而上,把齊苑擠在最后頭,舉著手絹遙遙相送。 “李公子!一路好走!” “別忘了?;貋砜纯丛蹅?!” 李頑面色一變,做賊心虛地看了眼身旁站著的曹懿,指指賀鳴,意思是他有錢,去撲他。公子們順勢一看,見賀鳴一表人才,器宇軒昂,突然想起這位也是跟著李公子一起來過的,想必出手十分闊綽,當即丟下李頑,朝著賀鳴去了。 賀鳴一一笑納,左擁右抱,對李頑道:“以后要有事找你幫忙,可不許推托,畢竟我還要再和你大伯二伯打兩年交道,對了,他們人呢,你都要走了,怎么不見他們?” “別提了,一看我和曹懿去意已決,都不搭理我們,還來送?不踹我幾腳就不錯了?!?/br> 賀鳴啞然失笑:“沒事,這樣的人才好相處,就怕那個姓溫的……還好這鹽場現在還是李家在承辦,不然還真是麻煩?!?/br> 然而說曹cao,曹cao到。 只見溫如晦氣喘吁吁,一邊跑一邊喊曹懿,肺都要咳出來,溫如晦在和曹懿的事情上倒霉了一輩子,終是被他趕上一次。 李頑瞬間警惕。 溫如晦滿頭大汗,從肩上摘下個包袱交給曹懿,被李頑伸手搶下。 “這里是什么呀?我先看看。” 打開一看,都是些細軟吃食,溫如晦敢怒不敢言,對李頑瞪視一眼,又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交給曹懿:“我在江南有個朋友,你若剛去人生地不熟需要幫忙,找他便可?!?/br> 曹懿溫聲謝過,溫如晦卻趁著李頑在檢查包袱,一步上前,對著曹懿小聲道:“——李琦的卷宗我已托人銷掉?!?/br> 溫如晦神情復雜,說完便退開,倒是曹懿聽見這話一怔,抬眼看向他,繼而在李頑的吱哇亂叫聲中,俯身朝溫如晦行了個大禮。 溫如晦彎腰抬手,以同樣禮節回禮,然而那彎下去的腰還沒抬起來,余光便看見被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公子們圍在中間的賀鳴。 溫如晦認出他是誰,面色一變,滿臉震驚,怒目而視地看著他身邊的公子們,意思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一世子居然當眾狎妓,真是羞見天顏?!?/br> 賀鳴暗道不好,手中折扇“唰”的一聲打開,擋住臉。 溫如晦職業病犯了,咬牙切齒地站了半天,不住往賀鳴那邊瞄,終是忍不住,拿出在朝堂上諫言的氣勢,氣勢洶洶地朝那邊走去,正義凜然道:“殿下——!你怎可…” 他話還未說完,賀鳴便往公子們身后躲,小聲道:“心肝兒們,救我,他來和你們搶生意!” 公子們一聽,天大地大,生意最大,隨即把賀鳴結實擋住,咿咿呀呀,朝溫如晦撲過去。 “弟兄們,上呀,他敢搶我們生意!” 溫如晦被臊得滿臉通紅,恨不得從碼頭上一躍而下,一頭扎江里,當即站在原地,不敢靠近,只朝賀鳴怒目而視,那表情明顯在說“有辱斯文,成何體統”。 李頑見狀,推著曹懿往船上走。 船帆一揚,舵手開始收錨,溫如晦既想恪盡職守把賀鳴揪出來勸他潔身自好,又想跟曹懿道別,當真左右為難,齊苑站在碼頭揮手亂跳,朝著甲板上的二人不住大喊:“——記得?;貋戆?!回頭我帶著娘子去找你們玩!” 李頑懶洋洋地一揮手。 商船緩緩離港,逐漸看不見岸,把過去十九年的大雪,恩怨紛紛留在原地。曹懿回頭一看,見李頑眼眶漸紅,調侃道:“你不會舍不得吧?” 李頑哼笑一聲,拉住曹懿的手與他十指交扣:“哼,你在哪兒,家在哪兒,這話不是當年你說的。對了,我還有個驚喜要給你呢,大棗蠶豆先咱們一步到江南,估計已經在準備了?!?/br> 曹懿好奇道:“什么?” 李頑卻神神秘秘的,不肯說。直至貨船靠岸,他還不讓曹懿立即下船,摸出條黑布,要綁在曹懿眼睛上,算是吊足胃口。 曹懿好笑地一攔:“做什么?” 李頑撒嬌道:“你信不信我嘛,我牽著你走,定不叫你摔著。” 他蒙住曹懿雙眼,牽著他下船,一排楊柳在煙雨朦朧中輕撫水面,曹懿聞到河水的濁氣中又夾雜著迎面而來的清新之氣。 一路坐上馬車,來到提前買下的府邸,旁邊牽著他的人耐心提醒他抬腳,小心門檻,要拐彎了。 李頑牽著他進到臥房中,蠶豆大棗的聲音響起。 “少爺,公子,都準備好了。” 李頑叫他們退下,房中靜下來。 “李頑?” 曹懿叫了聲,因為李頑突然放開了他的手。 “在呢在呢。”李頑又湊上前,去摸曹懿的衣領:“別問,聽我的就是。”曹懿嘴角笑意不變,突然知道了李頑的打算,任李頑擺弄。他眼前一片黑,身上衣服被人一件件脫下,那感覺像是赤身裸體地站在一片黑暗中,只有李頑不斷的觸碰是真實的。 “你在看我?”曹懿突然反問。 李頑呼吸粗重地嗯了一聲,繼而克制地嘆口氣,又給曹懿穿上身新衣服,曹懿一摸,摸到上面的繡紋與過于柔軟的料子,更確定心中所想。 “你先在這等等,一會兒大棗過來帶你,我也得收拾收拾,可不許把眼上的布摘下來啊……不然,不然晚上我就要你好看!”李頑虛張聲勢,惡聲惡氣地威脅,又俯身朝曹懿嘴上狠狠一親過足癮,繼而出屋去了。 曹懿一人靜坐屋中,目不能視,腦中閃過的,卻是十年來與李頑相處的點點滴滴。 大棗敲門,進來后讓曹懿搭著他的手臂,二人穿過長廊,曹懿總感覺有東西在頭頂晃,突然開口:“這是李頑讓掛的燈籠?” 大棗一驚,支支吾吾,沒敢吭聲,心說曹公子真是把他家少爺一猜一個準。 李頑站在堂前,見曹懿過來,便親手接過,把他眼上蒙著的黑布小心摘下。 曹懿眼前豁然明朗,只見李頑頭戴玉冠,身穿大紅喜服,牽著紅綢花的一頭,蠶豆走上前,把空著的那頭交到曹懿手上。曹懿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穿著的,也是和李頑樣式相似的喜服,二人遙相呼應,端的是“天作之合”。 滿屋的紅綢燈籠映入眼簾,到處都貼著一個“囍”字,身后高堂之上擺著的,赫然是李頑親娘與曹家父母三人的牌位。 少年豐神俊朗,英氣逼人,不顧禮節,將曹懿一手牽起,如那年齊苑成親之時,他牽著曹懿的手,踩過一地紅紙炮仗,拂開滿頭大紅燈籠,他帶著曹懿一邊跑,一邊回頭笑。 李頑朗聲道:“——走,拜堂?!?/br>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