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調轉炮口。”

    尤利西斯在防空洞里翻找一番，很快摸清楚了cao作，通過外置探測裝置，觀察戰況——他的艦隊對艦港單方面的轟炸。

    邊緣星系是被兩大帝國拋棄的地方，地處邊境的地理狀況讓這里魚龍混雜，收復、管理邊緣星系所要付出的成本遠大于收益。因此，它不受帝國的管束，長期處于混亂中，沒有一個強有力的統一管理者。造成后果之一就是邊緣星系沒有公共設施，當然也沒有治安機構。

    這座港口，是私港，歸一個有些能耐的雌蟲所有。

    尤利西斯的艦隊這么亂轟還沒被反擊，純粹是因為這個雌蟲認出來了那是東帝國的軍用技術——上一任港口的所有者死在猩紅將軍手里，而現在這個，早就被尤利西斯親手調教得服服帖帖的了。

    尤利西斯的手指在光屏上飛舞，但無論他如何擺弄，光屏上最終彈出的都是一句話：［鏈接已被該終端斷開］。

    這證明主控室已經淪陷了。中央系統正在為另一個人服務。

    種種可能性在他腦海中飛速劃過，又被尤利西斯一一否決。

    防空洞通常會貯藏物資、武器和逃生載具。逃生載具幾乎都有著同樣的特點：外殼不怎么堅固，但造型小巧，輕便靈活，犧牲防御、舍棄攻擊，換來了速度的大幅度提升。有能耐大量販售能源的商販，往往也能搞到保命的高級貨色。

    尤利西斯掀開庫門，一輛逃生載具便出現在眼前。它伏在地上，仿佛正安靜地等候著他。金屬外殼上，倒映出他冰冷的眼神。

    沒關系。尤利西斯平靜地想。進駐了主控室，也沒什么用處。

    阿德利安進入系統，立刻試圖給阿謝爾發訊息。他記下了阿謝爾的所有通訊號，私人的、軍事的、應急的、隱秘的、備用的、阿德利安專屬的。各自有不同的加密手段。阿德利安一鍵群發。

    系統發出一聲錯誤cao作的刺耳鳴音，猩紅的警告探出界面：［該功能已鎖死，發送失敗］。

    阿德利安：“？？？”

    對外通訊，鎖死。

    資料庫，鎖死。

    就連監視器都是鎖死的——阿德利安只能在屏幕上看到監控著自己的畫面，卻不知道關押自己的艦艇究竟是哪一艘。

    整個副官的權限除了開開艦艇用用武器看看地圖之外居然就沒啥了。

    少年模樣的亞雌轉過頭，神色微妙地看了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副官一眼。

    后者坦然地與他對視：“長官未雨綢繆。”

    亞歷克斯斜著眼睛瞅他，垂落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

    “等等。”‘伊希利’說。亞歷克斯抬起的手便看似友好地落在了副官腦門上，緩緩地拍了一下。

    副官從那壓在自己腦袋上的力道中清晰地感受到了蠢蠢欲動。亞歷克斯瞇著眼睛，頗為慈愛地看著他的頭。

    少年手撐在膝蓋上半蹲下來平視他，一字一頓地問：“阿德利安在哪里？”

    副官直視著他。亞雌長著副官熟悉的臉。頭發是便于隱藏，存在感最低的灰色，眼眸是東帝國常見的紅色系。他本該有著針對雄蟲量身定制的無害氣質。但此刻，這雙與他對視的眼眸，卻讓副官感到一絲心悸。仿佛面對深海，深淵，高遠龐大得個體無法匹敵……

    ‘K03’……不，在這雙眼睛后，在這具軀殼中，站著的絕不是那個被洗腦洗成傻瓜的棄子。

    副官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低啞道：“放棄吧，你們逃不掉。”

    阿德利安與他對視了幾秒鐘，副官不為所動。

    亞歷克斯的大手像抓小雞那樣抓著副官的腦袋，向阿德利安示意了一下，表示自己迫不及待為雄主效勞。

    “放開他吧。”阿德利安平靜地說，“我相信這位先生的忠誠能讓他扛過任何生理上的折磨。”

    “唔……”亞歷克斯有點遺憾，副官差點以為他下一秒就要捏爆自己的頭，可這只強悍的軍雌卻乖順地收回了手。

    “我換一個問題吧。”阿德利安說，“——你知道阿德利安在哪里嗎？”

    副官置若罔聞。

    少年閉上眼，輕輕呼了口氣，放棄似地站起身：“明明適當的配合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是我剛剛的溫和讓你對我產生誤解了嗎？”

    副官還沒明白他的話，阿德利安便道：“亞倫，調轉炮口。”

    屏幕展現的攻擊范疇應聲而轉，準星赫然對準了一艘副艦。

    副官驀然抬頭。

    亞歷克斯的臉上瞬間閃過緊張，他幾欲想說點什么，但都在阿德利安平淡如常的神情中咽了回去，只擔憂地悄悄看著自己的雄主。

    他的雄主淡然道：“五十七艘副艦，我們挨個試。”

    “……你瘋了？”副官的腮幫不自覺繃緊，他咬緊牙關說：“雄蟲可能會死的！”

    “我可能會虧，”阿德利安說，“但你們絕不會賺。”

    他喚道：“亞倫。”

    亞倫從屏幕的反光中看到了少年挺拔的背影。

    第一炮。

    副艦應聲爆炸。

    副官的身體隨著爆炸聲一起顫抖起來。

    “哦，不是這個啊。”他聽見少年冷淡地說，“下一個。”

    準星對準了一艘新的艦艇。

    東帝國的軍官們顯然不懂長官在做什么，紛紛發來了訊息，卻被阿德利安全部擱置——主艦的能源儲備只剩百分之三十五，這些副艦的顯然更少，屬于跑也跑不掉，只能任人宰割的級別。

    “等一下！”副官著急道。

    但此刻cao控武器的軍雌不聽他的指揮，而是盲從少年的指令。

    第二艘副艦變成了一朵太空的禮花。

    副官被迫佝僂的背繃得如一張滿弦的弓，難以承受更大力度似地戰栗著。

    會死的。他想。

    如果承載雄蟲的艦艇真的被擊中的話——真的會死的！

    “下一個。”少年冷酷地說。

    “……十七號！”副官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叫出來，他的耳朵覺得自己的聲音尖銳得刺耳了，“他在十七號——”

    阿德利安看了他一會兒，語氣無悲無喜：“十七號，是嗎？”

    副官咽了口唾沫：“是。”

    少年的眼神在這一刻顯得格外冰冷：“亞倫，十七號。”

    副官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連準星都頓了頓，但很快，猩紅的十字形便對準了編號十七號的副艦。

    “等等，為什么？你不是要救他嗎？”副官叫起來：“你會殺了他、他會死——”

    “會嗎？”阿德利安反問，甚至露出了一點兒笑意。

    這種笑容從未出現在他臉上過，亞歷克斯一時有些看呆了。

    他語氣輕柔地說：“副官先生，我真的很好奇——尤利西斯，那種大全獨斷的，連少得可憐的權限都不會分給下屬，只相信自己的類型……假設他早已預料到可能有閑雜的情景而預先鎖死了系統，那他會沒料到你的反應嗎？他真的會把這種最機密的情報告訴你嗎？哪怕你是他最信任的副官了……”

    第三聲爆炸聲似乎格外壯烈。

    阿德利安偏頭聽著。

    片刻后，他注視著副官說：“看來這個也不是。”

    副官有些怔愣。

    這聲爆炸聲好像炸暈了他的腦子，他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好了，只知道面前用著那具亞雌軀殼的蟲不急不緩地說：“亞倫，能源還夠嗎？——還有五十四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