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幼妻晚來的叛逆期
得到他的允諾,何勝稍微放心,他說,"先閉上眼睛,別怕。" 何勝的手掌覆蓋在他手背上,隨后闔眼,又囑咐他別突然睜開。 他的身體從坐著,自然而然變成站著,甚至走了幾步路,可是他感覺他的身體還在沙發(fā)上,沒有移動。 "潤潤,可以張眼了。"手背上的觸感消失了,只剩下遙遠的聲音。 充滿疑惑,他緩緩的張眼,眼前無光,全是迭成高塔的鐵籠用鏈條捆在一起。 "爸爸!你在哪里?"他左右顧盼沒有其他人,這里的光線昏暗晦澀,讓他感到懼怕。 天上出現(xiàn)一道裂縫,滲入了微光,點點滴滴灑在鐵籠上,煉條開始松脫,鐵籠搖搖欲墜,從高處往下砸落,朝他的方向。 何潤怕受傷,又無法移動腳步,焦急的哭喊,"爸爸,你在哪里?"眼前鐵籠墜下,他咬緊牙根,雙手抱頭讓鐵籠砸往在他身上。 聽見碎裂的清脆聲,身上沒有半點痛處,奇異的是,他隨即明白沒有危險,突然站直身,讓鐵籠砸過他的身體,失去的某種能力重新回到他的身上,陸陸續(xù)續(xù)完整的拼湊回去。 剩下的底部的鐵籠,他的手一收,便往他身上撞擊上去,匡啷一聲,天地間風云變色,世界化為一片雪白的銀色世界,而他不覺得冷。 "啊──!"他發(fā)狂的用力一吼,天邊出現(xiàn)落雷,炸出白色的粉末。 蘇醒后,他心寒。 在沙發(fā)上的身體張開眼睛,沒有威嚇性的臉蛋,惡狠狠的瞪向一旁。 這些年,把他當成底能猴子養(yǎng)大,讓他像個沒有尊嚴,沒有意識的廢物,拼了命將自己的世界貢獻出來,他的老子怎么可以做出這種事? "你……"他氣到要站起來,卻直接往前摔,何勝趕緊向前一把攙扶。 "別碰我!你怎么能……!怎么能對我做這種事?"他的身體開始劇烈抖動,并非氣到發(fā)怵,而是長時間被關在另一邊的身體機能,從細胞里活化喚醒,骨骼與肌rou一時間無法適應驟然的劇變。 所有的事情像雪花般涌入他的記憶里,他全身僵硬,痛苦得說不出話來,何勝不忍見他疼得無法呼吸,化出自身的尾巴,往他背上一拍,把他的門關上,這才癱軟在他懷里。 暈倒前他留下憤恨的眼淚,醒來后躺在自己的床上。 他轉(zhuǎn)動眼珠,確認何勝站在旁邊,啞著聲音,"把我的門打開。" "……慢慢來,一次全部打開你身體會受不了。" "我說,打開!" "潤潤,你的反應比我預料的激烈。" "你現(xiàn)在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什么了嗎?" "注意你的語氣。" "爸爸!不是有沒有替我開門這件事,你有沒有想過,我不是你東西,我也不是你的傀儡,你怎么可以讓我……跟你作出這種事?"說到后面,他潰不成調(diào)。 何勝無法回答他,他也的確剝奪何潤的選擇權(quán),凄然的轉(zhuǎn)過身,原本寡欲的臉又顯得更涼薄,揮動尾巴,像個失敗者,沉默的離開了房間。 那扇門再度嘎然而開,所有的痛源再度襲來,從小除了生病的難受,從沒有挨疼過,又如何能忍受一點點的生理不適,何潤在床上疼得抽搐,眼淚直接掉,骨頭像是斷過再接上,他難過的還有心,他只要有點不順從何勝,他就被舍棄在一旁了。 發(fā)出微弱的氣音,"我沒有要你離開我……" 他被養(yǎng)廢這幾年,早已習慣被他哄抱,就算是關系僵硬到最冷淡的時候,何勝還是會抱著他,什么都不做,陪他度過那一段不愉快,現(xiàn)在呢? 要愛何勝他得沒自我?去他媽的。 他疼得翻倒在地,摔得不疼,只是無力再起身躺回到床上,在地上打滾。 爺爺即刻趕緊進門,把他從地上抱起來放回去,翻過他的身體,用尾尖點了幾下,何潤的狀況才平靜下來。 "爺爺不是來當說客,你爸爸今天這樣,都是爺爺沒教好縱容出來的,只是你自己也要保重,你們父子之間的事,爺爺這個年紀也不方便過問,一切聽天由命了。" 他躺在床上喘口氣,看向那年紀不像邁向五十歲的爺爺,垂眼點頭。 這幾天晚上都是爺爺照顧他,替他送餐,何勝自動在他視線范圍里完全消失。 徹底擺脫掉那個一把想掐死的自己,要他一個高中生對自己的父親撒嬌,現(xiàn)階段他真的做不來,明明以前他的想法都可以輕易被看穿,想要何勝的擁抱卻開不了口,他為什么不來哄哄他?因為他現(xiàn)在不肯服軟、不順從他嗎? 說倒底,何勝不愛真實的他而已。 闃黑的布幕遮蓋住銀白的天地,他的世界空無一物。 他能下床走動的時候,把書包里那本紅皮書拿出翻,原來書名是主宰造物者,可是后面的內(nèi)容他仍舊看不懂,他手持手扎,回到自己的空間里。 他拿著書,開始建構(gòu)他的精神世界,這幾年下來他聽何勝的話拼命,看得書很多,即便看過便忘,理解力雖慢,上卻更扎實,日積月累全部刻印在細胞里。 從他的正上方開始蓋樓,造路,在空中顛倒一個反作用力的都市,他建構(gòu)得挺開心的,躺在地上指揮,空間里飛快的度過三年,他在現(xiàn)世只過去三個小時。 他看得懂第一頁的內(nèi)容。 兩個禮拜過去,他的身體狀態(tài)完全復原,能自由轉(zhuǎn)換進出空間的狀態(tài),想要外出走走活動筋骨。 只是……他路過書房的時候,不免怒火中燒。 何勝沒在家里跟他們搞,是在他的空間搞他們。 他從飼養(yǎng)缸里把它們兩只長鬃蜥抓在手里,想直接砸在地上,把他們摔成一灘rou泥,聽到他們呼喊著主人救命的時候,他微微一愣,鼻酸的把他們放回去了。 莽撞的一路跑下樓,狂奔到門口,推門跑出去。 不滿與不快日漸積攢對何勝的怨恨,既然把他當了猴子養(yǎng),就不要打開他的門,開門不過就是為了能讓他的身體成為真正的龍。 身體回憶起自己從蛋殼出來的那一霎那,被許下體質(zhì)差,遲遲無法用額角撞破殼,是何勝剝碎他的殼,讓他日后完全失去自主能力。 為了達到他的目的,他怎能這么作…… 下一秒,何勝從家里出現(xiàn),電光石火追了出去。 在何潤跑到街上前,還在住宅區(qū)的范圍里把他抱住,何潤腳根離地,掛在何勝手臂上大哭,心中有沖突,他被自己鋪天蓋地的悲傷淹沒,不懂為何會淚流不止。 以前身體差,跑步跑不快,跑多會暈倒,現(xiàn)在不會暈倒還跑得極快,只是瞬間的力氣被抽光了,他的腿腳不聽使喚的抽搐。 被何勝抱了回去,放在沙發(fā)上,見何勝默不作聲,他蜷縮著身體倒在座位上,道:"是怕我弄死你的小情人嗎?" "我等等送走他們。" "沒必要。"不過就是跟爺爺一樣都養(yǎng)在外面。 嘆了一口氣,何勝道,"你的情緒別大起大落,好好休息。" "嗯。" 他看著何勝頹讓的走上樓,步伐沉重,面容疲憊。 是他在無理取鬧造成何勝反感,他是失敗的兒子,流再多的眼淚都喚不回溫柔的何勝。 現(xiàn)在腰部以下都動彈不得,干脆又回到空間待著。 同床十七年,從那天起他們分房睡,何勝回家問過他意見,他不耐煩回答隨便。 真的看到何勝把自己物品都整到另一間房間,他還是難受的心如刀割。 自開門以后,何潤待過的環(huán)境都是木樨香味道,何勝不敢久待,尤其是他們的房間,何潤在里面足不出戶兩周,他快被那股甜奶味迷昏頭,深怕又壞事造成何潤的不愉快。 他已經(jīng)無法隨意查看他的精神世界,現(xiàn)在更摸不著他的脾性,一碰到他就哭得更兇,他手足無措,一切都選擇讓步。 分房后,偏偏還是會在自己的床位,嗅到一股淡淡的木樨香,何勝簡直都要發(fā)瘋了,他就怕哪天自己把控不住,失去理智的把何潤按在床上cao,焦慮的在床上翻來覆去。 又有誰知道,何潤趁他上班不在,窩去他躺過的床位上,蹭那一點點冰片混合烏木的氣味,一直以來都是這個味道,陪伴他度過無數(shù)個春夏秋冬。 長鬃蜥也被送走,不再出現(xiàn)在何潤的生活范圍,可是何潤也沒有特別開心。 開學前,家里的成員換了一批,都不是人,多一位司機專門接送他,何潤表面上溫順沒有異議,何勝還想這個決定果然下對,根本沒察覺何潤的心里又憋得更難受。 高二換個心境回到校園,看待人事物,果然都不同。 何潤在找機會想遇見那個人,那一雙在食堂會常盯著他的眼睛,在廁所里對他問過的話,還曾經(jīng)撞倒他,明明對他臉的非常陌生,面對面幾次的印象卻全數(shù)記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