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俄狄浦斯王(一小節)
我的母親是一位十分美麗且優雅的女性,永遠都像一只有著高貴血統的貓咪,揚著下巴,嘴邊含著冷酷的笑意。她的聲音也好聽,不是爸爸身邊那些女人嬌柔的感覺,而是低沉的,像是濃縮果汁一樣醇厚,不像那些女人棉花糖一樣甜膩。只是她不常和我說話,也不常看我,我想一定是我做錯了什么,才使母親的目光無法在我身上停留,我想,一定是我做錯了什么。 “你又要去哪?你又要去找那些狐貍精是不是!!!” “呵。” 爸爸慢條斯理的系著領帶冷笑了一聲,眼睛一點都沒看向母親,其實他剛到家不過十幾分鐘,但即刻就要離開。母親非常生氣,柔順蓬松的發絲幾乎炸立起來,更像是一只貓了,她大口的喘著氣,眉毛擰成了一團打結的麻繩,那張紅潤可愛的嘴唇更是繃成了一條線,令人想象到她被嘴唇包裹的牙齒正怎樣用力的咬合,她很生氣,帶著一股沒有掩飾的悲傷,所以眼睛里的水光仿佛下一秒就會掉落下來。 “你什么意思?!回答我!你說話!” 她聲嘶力竭的聲音,讓她美妙聲音支離破碎的。 “煩不煩?” 但爸爸只是輕描淡寫的說著。 “你如果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母親指著門,潔白的皮膚,優美的肌rou曲線,隨著她的顫抖而生動異常。 “哼。” 爸爸哼笑了一聲,腳步輕快的走向門。 “不…不,老公!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別走,別離開我!” 母親一瞬間變了個模樣,炸立的頭發又柔順的披在胸前,楚楚可憐的淚臉,大步跑向爸爸抓住他的衣角。 “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提了,我再也不煩你了,別走行不行?我們…我們,對了,孩子!寒冬!寒冬已經好久沒有見你了!他現在都已經十二歲了!” 母親一邊懇求著爸爸,一邊用那纖細的手指向坐在沙發上安靜的我,我的心猶如雷鳴,因為母親的呼喚。 “別纏著我!“ 爸爸皺著眉頭,非常生氣的把母親的手甩開,然后打開門離去。 只有母親無聲的跪坐在地上,一點聲音都沒有,我懷疑是不是這一刻她連呼吸都停止了。 我走近母親,虔誠的跪在她身邊,用手撩開她粘在臉上的發絲,母親那張失魂落魄沒有表情,粘滿了淚水的漂亮臉龐進入我的視線。多美麗,我實在無法明白爸爸離開母親去找別的女人的心態。 “mama,起來吧。” 我想去拉她的手將她扶起來,她按在地面上的手纖細小巧。 “不要碰我。” 母親沒有起伏的聲音響起,我抬頭看她,她還是望著那扇已經關上的門,呆呆的,破碎的。然后推開我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顯然她是站不穩的,我連忙去扶她,她卻避開了,不只是避開,她連眼神都沒有給我一個,連一個字音都沒有發出,就那么僵硬的回了她的臥室。 我站在原地,那一刻我知道,我對于母親的用途又消失了,這也就意味著,頃刻間我從【我們的孩子寒冬】變成了,透明人。 母親和爸爸是自由戀愛結的婚,爸爸的工作很成功,是個極具魅力的男人,他比母親要大上一些,他是個非常,異常,極其喜歡年輕漂亮女人的人。他對于年輕漂亮女人的渴望甚至超過了賺錢,他曾說,他賺錢只是為了能夠更容易接觸女性,我覺得很好笑,他看起來像是沒有開化的史前人類。 因為喜歡年輕漂亮的女人,所以對我的母親一見鐘情,當時的他認為這個世界上恐怕難以遇到像母親這樣能夠如此猛烈觸動他的心的女人了,所以他費了很大的心思去追求我的母親。 漂亮的女人是不缺乏追求者的,更不缺乏愛。所以我的母親一開始并不把他放在心上,但是女人是太容易心軟的生物,她還是被打動了,她想這個男人是真的愛她,真的對她好,所以她開始回報,回報愛意。 一旦真正的愛上了一個人,大腦就會受到蒙蔽,平時可以思考的頭頭是道的問題在關于他的方面都變成了無法查詢的404頁面,她開始說不好話了,做不好事了。 然后他們結婚了,他們是有過甜蜜幸福的生活的,剛開始的時候,在爸爸還沒有厭倦母親的臉和rou體的時候。 但是女人的青春很快就消逝了,即使容顏美麗長期看著也產生了審美疲倦,更何況夫妻之間不能避免的摩擦等等等,爸爸在為自己找了一堆理由后,毅然決然的出軌了,或者說是再度出山了。 而我美麗可憐的母親,在不知道怎么辦才好的情況下選擇了懷孕,生一個孩子,他就會心里惦記著家了,就會回到她身邊了。我想我的母親太傻了,太笨了,但總歸錯在她太愛他了。她錯以為生一個孩子就可以讓愛人回來,錯以為有一個孩子就真的是愛情的結晶,她錯以為了太多,最可笑的是她錯以為爸爸還愛她。 也許愛的吧,rou體,爸爸從來不會拒絕美人的rou體。所以在母親的努力下她終于懷孕了,我來到了這個世界上,有時候我想是不是我誕生的時候這一切就開始糟糕起來,但仔細想想從母親遇到了爸爸的時候生活就已經開始崩塌了。 一切都并沒有如母親所想的發展,爸爸并不想要一個孩子,反正當時是不想的,而因為懷孕無法進行性交這件事更是讓他有了充足的理由和別的女人睡在一起,母親更加的不安,因為孕期反應而變得易怒焦躁,發胖,腫脹,最后爸爸利用業務繁忙的理由徹底的不再回家,一直到了我的出生。 母親應該從沒有想過幾個月的時間自己的愛人就會變得那么徹底,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再也沒有了愛意纏綿,只有冷漠不耐煩,還有厭惡。 她用了很多辦法,但都沒有成功,偶爾爸爸因為看望我回家時她就會非常開心的打扮漂亮希望留下他,但很快會被妒火燃燒,兩個人就會吵起來,這些對于當時還是嬰兒的我倒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以至于我長大了還是會隱約有那些回憶。 我長得像母親,但即使是這樣她還是討厭我,也許不是討厭,因為母親絕大多數時間是無視我的,我一直搞不明白為什么不理我,不看我,就算我把盤子摔碎一地,大哭大鬧,打傷別人家的小孩,她也不會理我。太寂寞了,大大的房子里我卻像一個鬼魂,任何人都只會穿過我的身體離開,我究竟是不是真實存在的,因為太過于糾結這個事情我開始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她偶爾會注視我,用一種充滿了敵意的眼神,她做飯吃,并不會告訴我,所以我學聰明了,等她吃完我再去吃,雖然剩的很少但至少吃了不會餓肚子,我以為母親是一輩子都不會理我的,但也不是。 她喝醉的時候會把我叫到身邊,用一種我根本沒有享受過的溫柔態度和我說話,所以我開始認為是我做的夢。 她幽怨纏綿的聲音,溫暖柔軟的身體,擁抱著我。 “寒冬,你爸爸他…拋棄了我們。” “mama肯定是愛你的,但是都怪你爸爸,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為什么不看看我?!為什么不和我說話!為什么不愛我!” 哭聲,玻璃瓶摔在墻上粉碎的聲音,在她的房間里回蕩著,我看著這個可憐的美麗女人,我的母親,跪臥在床上,十分可憐的樣子。幼小的我和母親產生了共鳴,或者是孩子天生就愛著自己的父母,我十分明白母親的憤怒和悲傷,因為每一天的每一刻這些話也都在我的心里回蕩。 “你會陪著mama的對嗎?永遠都不離開我,不會和你爸爸…像那個混蛋一樣!” “不會的,mama,我永遠都不離開你。” 我順服的趴在母親胸前,陌生的溫度從她身上傳來,原來mama是這樣的,原來mama是愛我的,她看的到我,只是因為她太難過了,太生氣了,所以才忘記了我。我不是一個鬼魂,我是有人愛著的小孩,我非常的幸福。 但是第二天她的酒醒后,一切都回到了從前,她還是看不到我,我開始期待她喝醉,期待她醉的一塌糊涂,但她卻經常喝醉了也不讓我靠近,到底為什么? 我太想念母親的懷抱了,想起身邊的朋友們被自己的mama牽起手的模樣,我覺得自身猶如磷火燃燒。 所以我即使在母親的呵斥下還是接近了她,她用手打在我的臉上,身上,咚咚的擊打聲在我的體內回蕩著,我躺著地上接受著疼痛的洗禮,即使是這樣,現在的我是被mama看到的,我并不是一具鬼魂,想到這里,我就覺得開心,就算不是擁抱也可以,打我也可以,看看我吧。 可能是打我時,母親的憤怒得到了釋放,再那以后她也會時不時的以打我的方式發泄,我經常鼻青臉腫的,但這樣也好,至少在挨打的時候我不再是透明的人,因為在看到我的傷的時候,她也會哭,她也會說她愛我,就算過后一切都還會重復,為了得到母親的愛我都可以接受。 那時候是我降臨在世上的第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