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涵覺得自己可能是被白鷺影的酒氣給熏醉了，不然怎么可能真的跟著白鷺影到他應酬的包間去。

    站在包間門口，秦楚涵還有點猶豫。白鷺影的手撐在門框上，回頭沖秦楚涵微微一笑：“怎么了？是楚涵哥你自己說要監視我的啊。你不是懷疑我來會所是找刺激嗎，那你跟我進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br>
    沒錯，自己是想幫ryota看著點他的未婚夫。他不能再對林涼太有多余的想法，但那么多年的喜歡怎么可能輕易消失。至少要確定ryota能夠幸福才行。

    想到這里，秦楚涵呼出一口，抬了抬下巴示意白鷺影開門。白鷺影笑了笑，推開門走在前頭，聲音微微上揚地沖房里的人打招呼。

    秦楚涵跟著走進去觀察了一下環境，包廂里看著人多，實際上來消費的客人并不占多數，大多都是年輕貌美、被叫來陪酒助興的人。坐在正中間的主位上的男人兩手一邊摟著一個干凈漂亮的男孩子，跟白鷺影說著話的同時上下打量秦楚涵，那股視線像是在估量他的價值一般，讓人一陣陣反胃。然而不太清楚男人的身份，秦楚涵只能淺淡地對男人笑笑。

    “鐘董事長，這位是楚淮集團秦董事長的長子。”白鷺影一邊向男人介紹秦楚涵，一邊不動聲色地左移半步，稍稍擋住了男人直白的目光。

    秦楚涵因為白鷺影的動作愣了愣，有些復雜地望了一眼白鷺影的后腦勺。提起男人的姓氏，秦楚涵便也想起了男人的身份，這不是某個做藥的國企的董事長鐘裘嗎？上面現在查得這么嚴還這樣高調地鋪張浪費……秦楚涵抿了抿唇，卻也沒有把情緒表現出來。他拍了拍白鷺影的肩膀，笑容中多了幾分裝出來的誠懇：“您好，鐘董事長?！?/br>
    鐘裘總算收回了那毒蛇一般的視線。像是在撫摸著一只聽話、不會咬人的寵物似的，他撓了撓右邊男孩的下巴，敷衍地答道：“原來是秦公子，興會?！彼袷菍η爻耆チ伺d趣，也不知道是因為知道了秦楚涵的身份、還是單純地對秦楚涵這種身形高挑的男人不太來電。

    “秦大少是我未婚夫的朋友，正好在這里碰上了?！卑樣皫е爻吡诉^去。他一邊說著，一邊給鐘裘添滿了酒，“我想著一會兒拜托他把我捎回家，鐘董事長介意他留在這里嗎？”

    “隨便你?！辩婔脫]了揮手，把白鷺影倒滿的酒給了他剛才逗弄的陪酒少爺，“你喝了，不能剩?！?/br>
    男孩的臉已經很紅了，顯然喝了不少。但他沒有拒絕的資本，只是眨著大眼睛無聲地撒了嬌。發現沒有回轉的余地之后，他便默默地把整杯酒都喝了下去。

    無論是白鷺影秦楚涵、還是包廂里的其他人，沒有一個人有資格去阻止鐘裘給男孩灌酒的行為。大家漠然地看著男孩暈乎乎地靠在鐘裘的胸膛上，用懵懂又誘惑的表情看著這個年齡幾乎能當他爺爺的男人。男孩無法反抗，只能任由鐘裘在跟別人調笑時把手伸進他的衣擺，不帶尊重地褻玩他的身子，在鐘裘的手指游走到他的敏感點時發出一陣陣輕顫。

    秦楚涵坐在白鷺影身邊一言不發，幾乎把存在感降到了最低。他看不慣，卻也沒有拯救男孩的那個圣父心。他端著一杯白水小口小口啜著，而他身旁的白鷺影一邊跟鐘裘說笑聊天，一邊吞下了一杯又一杯酒。他的表情鎮靜、談吐清晰，即便秦楚涵再不愿意承認，也不得不佩服白鷺影此刻的定力。

    他也明白了為何白家本身是做器械的，白鷺影卻出現在了這里。像林涼太這樣年輕白嫩的貴公子，即便鐘裘顧忌身份不會對林涼太進行實質的侵犯，打著擦邊球的sao擾必然少不了。而白鷺影其實是在幫林涼太應酬——那場訂婚宴之后，他有了這樣的資格。

    秦楚涵想著，總覺得胸膛漲漲的，想要鬧別扭、卻不知該怎么發火。他自己也覺得奇怪，白鷺影對林涼太體貼他不滿意，白鷺影出軌他更加不高興，這大概就是對情敵天然的排斥吧。

    他的心情有些沉悶，甚至生出了抽煙酗酒的沖動，最終只能一杯又一杯地喝著水，把自己送進了廁所。解決完生理問題，他洗著手，視線不禁瞥向方才白鷺影把他推進去的那個隔間。白鷺影微微上挑的眉，利用年下的特權盡情地示弱撒嬌，鍛煉出的情話能夠輕而易舉地把人撩到腿軟，這些都是秦楚涵曾經熟悉的。

    只是秦楚涵搞不清楚白鷺影如今這么做的含義。秦楚涵雖然從來沒在白鷺影面前承認過，但他明白，白鷺影知道他喜歡林涼太。那么是上過情敵的優越感？可他已經擁有了林涼太，也愛著林涼太，還有這么做的必要嗎？?還是說……白鷺影的行為，ryota其實知道？

    不，不可能，ryota有什么理由讓白鷺影來調戲他輕薄他？這樣的想法不過在秦楚涵的腦海里一閃而過便被他否決了。他捧起冷水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了一點，決定去把白鷺影救出來。

    既然白鷺影是為了林涼太著想的話，他就不能再這么傻傻地看著白鷺影被灌酒了。

    ＊

    白鷺影確實有點喝多了。即便跟鐘裘道別的時候他還能把背脊挺得筆直、露出得體的笑容跟鐘裘握手，等到秦楚涵把白鷺影扶上車，他就已經陷進副駕駛、眉頭緊蹙，修長的手指有點不耐煩地按揉著太陽xue。這幅被灌酒后的疲憊不是能偽裝的，至少秦楚涵以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白鷺影。

    “你開車來的嗎？”這么想著，秦楚涵也放柔了聲音，“開你的車把你送回去也行?！?/br>
    “沒有，是司機送我來的?！卑樣懊銖姽戳斯醋旖?，“哥，你真好?！?/br>
    “你都快倒在我面前了，我還能不管嗎？”秦楚涵翻了個白眼。他打開導航，在輸入地址的時候卻有些猶豫。他沒想到自己要以這樣的形式去白鷺影跟林涼太的新家。

    似乎看出了秦楚涵的糾結，白鷺影輕輕笑出了聲。他湊了過去，下巴枕在了秦楚涵的肩膀上。酒精讓他的聲音顯得沙啞，反而多了幾分性感：“涼太一直念叨著讓你去做客?！?/br>
    “……啰嗦?！鼻爻乱庾R地輕罵，推開了白鷺影的腦袋。作為朋友他也總是要去ryota的家做客的，這次不過是把白鷺影送到門口，沒什么好怕的——給自己做足心理暗示，秦楚涵才終于發動了汽車。

    “總覺得好久沒有坐你的副駕駛了。”白鷺影似乎不想睡著，便找話題跟秦楚涵聊天，“我去日本之后你載過別人嗎？”

    “廢話，難不成我還要為你守身如玉？”秦楚涵沒好氣地說。但說來諷刺，他最近一次上床竟然就是跟白鷺影，那之后對林涼太還有白鷺影復雜的感情讓他糾結得沒了心思。

    “啊，說的也是，畢竟楚涵哥都不會自己喜歡的人守身的?！?/br>
    “白鷺影?。　鼻爻粴獾锰杧ue都在突突直跳。正好遇上紅燈，他踩了剎車，側過頭狠狠瞪了一眼副駕駛那個醉了酒口無遮攔的人，“你要不想跟老子一起死，就少在我開車的時候說這種話！”

    白鷺影無辜地努了努嘴，最后還是投降似的舉起了雙手：“我錯了嘛。”

    不管這個男人有多么能撒嬌，本質上還是一匹狼。白鷺影緊實的胸肌腹肌在秦楚涵腦海里一閃而過，讓他的頭更加疼了。他咋舌，扭頭揉了揉太陽xue。

    好在白鷺影也聽話地安靜了一會兒，讓秦楚涵能夠把那些情色的東西甩出去。只是突然想到剛才白鷺影跟鐘裘應酬的模樣，秦楚涵又有些擔心。躊躇了一段路，秦楚涵還是沒忍住開了口：“你今天是幫ryota吃飯？”

    白鷺影用鼻音應了一聲：“也不算幫，就探探虛實。”

    “現在查得那么緊，他后臺再硬也指不定哪天就下來了，你們小心點。”

    秦楚涵皺著眉頭叮囑，發現白鷺影半天沒有回話，不禁用余光看了看白鷺影，卻發現白鷺影正笑盈盈地看著他，即便在黑夜里也能瞧見眼底的點點星光。秦楚涵的心跳頓時亂了一拍，他有些慌地直視前方：“……別誤會了，我是擔心ryota?！彼约阂舱f不清那一瞬間的情緒是怎么回事。

    “嗯。”白鷺影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涼太說得對，楚涵哥其實是很單純的。”

    ……ryota是這么評價他的嗎？秦楚涵聽著，也不知道該不該開心。

    “哥，你放心吧。”似乎感覺出秦楚涵的心緒復雜，白鷺影主動接話，“你也聽到了，我跟鐘董事長沒談多少行情，就光看那老頭調戲小年輕去了?！?/br>
    秦楚涵無聲地嘆了口氣，也沒再接話。

    那家會所地址本來就比較偏，開了半個小時已經快到林涼太跟白鷺影的家了。秦楚涵心底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不自覺地放慢了速度。

    白鷺影卻像是沒感覺出來一樣，眨巴著眼睛提議：“哥，這么晚了，你家離這邊不近，要不就住下吧？涼太肯定會很高興，我們都說了好多次了，你的臥室布置好了之后你都沒去過?！?/br>
    有時候真的不知道ryota在想什么。聽著白鷺影的話語，秦楚涵在感覺到甜蜜的疼痛的同時，無法抑制地也感覺到了疲倦。深夜的別墅區基本看不到人，秦楚涵放松了一下，便單手掌著方向盤，用漫不經心掩蓋情緒：“不用了。你心也真大，明知道我喜歡ryota，還留我住?！敝灰疗七^一次，喜歡這種感情就沒什么好掩飾的了，反正自己在白鷺影面前已經夠丟人了。

    白鷺影咧開嘴，笑得傻乎乎的：“可是，涼太跟你在一起會開心啊?！?/br>
    真是喝醉了吧，跟只大狗似的。秦楚涵有些好笑，心想這種反差與愛護也是ryota喜歡他的原因吧，雖然秦楚涵覺得自己也能做到。他沒有直接回應白鷺影的話，只是招呼著白鷺影指路，他畢竟沒來過。

    可即便秦楚涵做了再多的心理準備，看到披著棉衣在寒風中站在大門口等待的林涼太時，他還是覺得心臟刺刺的疼。副駕駛離林涼太比較近，林涼太三兩步跑上前，拉開車門輕輕拍了拍瞇著眼睛的白鷺影的臉頰，語氣中充滿著親密的埋怨：“喝這么多?！?/br>
    “嗯，”白鷺影說著，被林涼太支撐著下了車，“還好遇到楚涵哥了。楚涵哥說……他不是去找男人的，涼太你放心?！?/br>
    亂說什么呢！秦楚涵咬了咬牙，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白鷺影。

    “還行，能走路就證明你計算酒量了?！绷譀鎏珔s沒在意，只是揉了揉白鷺影的后腦勺。他讓白鷺影自己站好，才探了大半個身子進車里，跟著飄進來的還有他身上那股沐浴露的香氣。他的頭發半濕又服帖，讓他整個人顯得乖巧可愛、溫柔無害，“楚涵，今天住下來吧，很晚了?！?/br>
    這對夫夫說了一模一樣的話，都在邀請他住進屬于他們的地方。秦楚涵時常能感受到他們是相愛的，但偶爾——不，也許不只是偶爾，他會覺得他們兩個奇怪得緊。

    他們明明那么相愛，卻總是想要把他也拉入屬于他們的世界。就仿佛，此刻他們身后這座價值不菲的精致洋房，從一開始就是屬于三個人的家。秦楚涵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楚涵？怎么了？”見秦楚涵盯著自己發起了呆，林涼太的聲音不自覺地高了起來，“你不會也喝酒了吧？喝酒還開車？??！”

    ……不，一定只是錯覺。是因為他跟ryota認識了太久、而且還是白鷺影的出軌對象罷了。一定是這樣。

    “想什么呢，我一直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秦楚涵盡可能自然地笑了，“不過我真的不留了，明天還要早起談展覽的事，我家離畫廊要近些。”

    林涼太沉默地與秦楚涵對視了一會兒，似乎在掂量秦楚涵是否在撒謊。半晌，他才出了聲：“好吧。你說了會來家里的，下次一定要來。”說完，他架起白鷺影的一只手臂，眼神中竟多了些銳利，“楚涵，你答應了我的，別忘了?！?/br>
    “嗯?！敝辽龠@也是ryota在乎自己的表現吧。想著，秦楚涵拋下了那些多余的想法，笑容里滿是真摯，“一定。”

    目送著林涼太與白鷺影回到了家，他沒有立刻離去。他盯著那棟別墅燈光的起落，好一會兒才重新發動了汽車。他有些不合時宜地想，自己的房間會被安排在哪里？離那兩個人的臥室近不近？以林涼太的性格大概會排得很近，但他真的不想再目睹到什么香艷的畫面，讓夢境里的幻想變得越來越真實了。反正他也得不到。

    就這么天馬行空地想著，秦楚涵在轉彎時卻驀地瞄見了一輛黑色的車。他心底一驚，不動聲色地繼續開著，試圖在這附近打起轉來。

    沒多久，身后的那輛車消失了蹤影。秦楚涵謹慎地繞了些遠路，花了好些功夫才接近了自家的方向，他也沒再瞧見那輛可疑的車。

    是我多想了嗎？秦楚涵揉了揉剛才蹙得過緊的眉心，長長呼出一口氣。

    也許是時候該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