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和辦公樓連著條寬敞的走廊。

    聞靖雪站在樓梯口，臉頰兩側的碎發被風吹得直飄，等了一會兒，看了看手機時間。

    還早，喬纖云大概再過半個小時才能做完作業。

    她微微垂下眼皮，視線隨著地板鋪的石磚挪動，最后停在往外延伸的出口，那里空無一人。

    自從她休學，那人就一天比一天冷淡，知道她來學校了就有意無意躲她。甚至剛才去七班找裴昀，喬纖云見到她了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很禮貌地點了點頭，讓她在這里等自己，說想和她聊聊。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一看備注，指尖毫不猶豫劃到掛斷。

    Echo：有事微信說

    爸：好吧

    爸：雪雪，還在怪爸爸嗎，那些事我都是迫不得已的，你理解下爸爸

    聞靖雪覺得很沒意思，連同著像模像樣的關心一并敷衍過去，倚上墻，偏頭望著遠處cao場。

    喬纖云來的時候，她還保持著那個姿勢沒有動。

    聞靖雪身高一米六七，身材纖瘦高挑，正臉乍看清秀寡淡，卻是越看越好看的類型，她側臉異常優越——尤其從眉弓到下頜，輪廓曲線流暢柔和。

    從頭到腳透著股俊秀冷淡的英氣，導致不少女生以為她是長發T。

    喬纖云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沉迷于聞靖雪的氣質，覺得她超級酷。但長久接觸下來，真正以戀人身份觸碰到聞靖雪外表下疏離溫和的本質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不太能接受。

    看夠了，喬纖云邁步走過去低聲喊，“靖雪。”

    聞靖雪偏了偏頭，抬手想牽住她。

    喬纖云不著痕跡地避開，往后退了半步。

    “怎么不去里面？外邊風太大，會吹感冒。”她習慣性問道。

    手心落了空，聞靖雪撩起眼看她，從口袋里拿出一條雙色平結手鏈，握上她的左手腕套進去，“大概是想立刻見到你。”

    “……”喬纖云眸光閃了閃，微微笑了下。

    她前兩天覺得兩人氣氛太冷，但又沒什么話題可找，就隨口和聞靖雪提了下陳圓圓編了條手鏈送她男朋友，沒想到她記著，也給自己編了一條。

    放在以前她會高興，現在只感到沉甸甸的壓力。

    “筆記已經整理好了，放在實驗室的箱子里，沒來得及拿回來。”聞靖雪說，“等放假那天再給你。”

    “不急。”

    風吹的有點大，兩人在走廊角落窩著，你一言我一語扯了些有的沒的。

    聞靖雪感覺氣氛很奇怪，說不清道不明的冷，好像她倆對彼此無話可說了似的，只能努力拿空洞的語言強行撐起親昵的輪廓。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喬纖云開口：“你最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會休學？”

    果不其然被聞靖雪含糊過去。

    她嘆了口氣，“可是我好久沒有和你聊天了。”

    “不是昨天才打過電話么？”

    喬纖云心不在焉地撥弄手鏈，“不一樣，手機哪兒能比得過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難道說你在家這么久就沒有想過我？”

    “…當然想過。”聞靖雪下意識反駁。

    捕捉到她話里的遲疑，喬纖云略略皺眉，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難過，說得確切些，更像“果然如此”的悵然。

    果然是沒那么喜歡了。她心想，看了眼手表時間，一點五十五。

    “還有五分鐘打鈴，我先走了。”喬纖云語氣淡下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沒有吻，沒有擁抱。

    談不上不歡而散，但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聞靖雪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又變成這樣，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仔細回想一遍沒發現哪里有問題，只得歸咎于想太多。

    可是再這么下去，過不多久就會分手吧……

    聞靖雪腦子里莫名冒出這么個念頭，轉而搖搖頭，想把它甩出去。

    但是它好像扎了根，還張揚地長出小刺。

    聞靖雪不知道這算不算自欺欺人，喬纖云態度的轉變顯而易見，三個月的時間足夠打破她對自己的所有幻想。

    畢竟成長在那樣一個扭曲的家庭，外表再怎么包裝精致，腐爛的內里還是改變不了的。

    直到在人門前停下，“叮咚”按下門鈴，聞靖雪才勉強把思緒從和喬纖云的事情里揪出。

    門開了，她朝面前的中年婦女微微笑了笑，“陳姨，今天又變漂亮了。”

    “是雪雪啊，快進來快進來！”

    陳姨面色一喜，迎她進屋，熱情招呼人坐下。她對聞靖雪極有好感，尤其是最近兒子的學習成績有了明顯進步，頻頻被老師表揚，現在見到聞靖雪都要樂出花兒來。

    陳姨雙手扯了扯圍裙，指著廚房笑笑，“我剛準備做飯呢。不過桌上有水果和餅干，你先吃著點。就是家里沒什么可喝的，只泡了點兒茶，還熱著。”

    “怎么這個時候來了？小謙還沒放學呢，要等大半個小時。”

    “來問問我爸這兩天怎么樣。”聞靖雪端起杯茶，不算太燙。

    “他啊——”

    陳姨坐到她對面，她今年四十多歲，臉上卻看不出太多歲月的痕跡，眼底總是溫柔含笑的，很親切。

    聽到聞成功卻冷淡了眼神，擰起兩條黛色細眉，不屑地咂著嘴唇，“感覺就挺糟心的唄，家里成天烏煙瘴氣的，他又插不上話。”

    “而且最近你哥…呸，聞靖林一直在鬧騰，天天大半夜的不睡覺也不知道在吵些什么，就聽他聲音最大！搞得小謙最近都睡不好，樓下好幾戶人家都想告他們擾民了。”

    “昨天我還看到他老婆在樓底下一個人站著，身上被打的呀，青一塊紫一塊的……哎，好好的姑娘，看見人也會笑，溫溫柔柔的，不知道聞靖林怎么想的，這么虐待她。陳英紅也和著孫子罵孫媳婦，上次居然還威脅說要把人徹底從家里趕出來呢！媽的，什么東西……”

    一溜白霧從杯中騰上來，輕輕一吹就散了，聞靖雪抿了口茶，舌尖微麻。

    安靜聽完了陳姨靈通的消息，趁人歇口氣時見縫插針問道：“陳姨，最近有什么眼生的人……來這片兒嗎？”

    陳姨想了想，突然“欸”了聲，“你別說，還真有！擱這附近晃晃悠悠的，看著就不像什么好人，上次小謙跟正正在外頭玩，就被那群人嚇回來了，說很像電視上放的黑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