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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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不斷縈繞著電子器械的蜂鳴聲,眼皮重得抬不起來,張開嘴拼命地想要喘息,胸口卻像是被壓著一座山,擠出去的空氣再也進不來。 “老師,離體血漿已經達到最大量,實驗抗體已經夠用了,再進行下去恐怕這個樣本恐怕也會撐不住。” “不,再等會兒” 身上的每一處皮膚,每一塊肌rou都在痛,每一個細胞都像是要炸裂一般,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從口鼻處蔓延開來…… 小孩睜開眼睛,額頭背脊都是汗,突然他踉蹌了一下,額頭撞到了墻壁上,他下意識閉上了眼,再次睜開已將那些紛亂的情緒掩藏了起來,眼神迷茫地望了望四周,一片黑暗。 幼小稚嫩的身體躲在狹窄的黑暗中,他盡量將身體蜷曲著,試圖把自己縮成一個極小的點,他用手指抵在齒間,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響。 耳邊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在黑暗中聽覺變得更加敏感,抵在柔軟的布料上,透過冰冷的壁面,隱隱約約聽見幾聲急促的腳步聲以及呼喊聲,朦朧間只有微弱的動靜,可他還是像受到刺激般渾身顫栗,牙齒咬在手指上的力道更加用力。 腳步聲漸遠,卻突然傳來了開門聲。 小孩的神經驟然緊繃成了一根行將崩斷的弦,他藏匿的地方有一道縫隙,能透出外面的光亮,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一雙黑靴從面前經過。 就在他以為對方不會回來,并且因此松下心神時,那雙黑靴又繞了回來,絲毫沒有任何預兆,下一刻,眼前的罅隙驟然被打開! 他倏地抬頭,驚恐不安地望著居高臨下站在他眼前的少年。 少年眼底滿是驚訝,“你是誰?” 衣柜里的衣物稍顯凌亂,里面的隔層只有半人高,衣柜里的人蜷縮著身體躲在角落,他身上只穿著一件及膝的單衣,身材也是纖瘦得幾乎病態,見衣柜門被打開,他條件反射地向后一縮。發梢垂落在肩膀,略微擋住了臉上驚恐的神情。 “你是誰?”少年又問了一遍,“為什么躲在我父親的衣柜里?” 他聞聲只是顫了一下,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臉頰往下落,少年沒見過這陣仗,還以為是自己把對方嚇哭了,頓時手足無措,“你你……你別哭啊!” 他蹲下身保持與對方齊平,眼神注意到了他身上穿著的衣服上帶著眼熟的標志,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查看清楚,結果手剛放到對方胸前,就被一口咬住了虎口。 “啊——”小東西看著瘦弱,咬人的力氣一點兒也不小。 “你!”少年驚呼著把他推開,剛想要厲聲質問時看清了對方驚恐萬分又淚眼朦朧的臉,“……怎么還咬人啊……”少年的聲音在看見對方的模樣時不自覺變得有些虛無,滿腦子都是一句話:她真好看…… 同時他也看清楚了對方胸前印著的標志——‘8’字纏繞,首尾相連的蟒蛇。 “你是那棟樓里的病人嗎?”少年忍著虎口的疼痛。 他看人家是個小姑娘,許是因為太害怕了,而且對方哭得梨花帶雨,模樣又煞是好看,就不跟人計較了, “……走開!”他的聲音帶著哭腔,但更多的是戒備。 他剛一說完,外面又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 少年見他的瞳孔顫動,連牙齒都在打顫,他似乎在害怕那些腳步聲。 此外起了敲門聲。 在他的恐懼下,少年突然將衣柜門關上,轉身去開門。 “什么事?” “小少爺,我們丟了個人,不知道你今天有沒有看見一個大概這么高,瘦弱,長頭發的……” “沒看見。”少年說話語氣有些不耐煩,“我剛從學校回來連我爸都還沒見到我能見什么人?我爸呢?他都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家看我媽了,我還想問你我爸在哪呢?” “……” 門外搜查的人被打發走后,衣柜門又再次被打開了,少年再次蹲在了他面前,保持與他持平的視線,“別怕,我把他們都趕跑了。” 小孩呆愣地看著眼前的少年,對方明亮的微笑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是不是對你不好你才逃跑的?”少年問他,“你不能躲在這里,這里是我爸爸的辦公室,被他發現你躲在他衣柜里,你就死定了!” 纖長的睫毛應聲顫了一下。 “跟我走,我帶你出去。”少年把那只虎口帶著滲血牙印的手遞到他面前 他目光閃爍打量著少年豪氣萬丈的模樣,堅定的幽藍色瞳孔讓他稚嫩潮濕的戒備中產生一絲動搖。 少年的手一直舉著,頗有耐心地等著他。 那短暫的幾秒鐘時間對于少年來說就好像幾年一般地漫長,他緊張地等待,直到對方將手放到自己手心時,少年才露出了明朗的笑。他把那雙瘦弱的手攥緊,拉著他起來。 小孩被一雙手拽住,心臟跳得飛快,他抬起頭也只能看見少年初顯模樣的下頜角,少年同樣也是個半大孩子,卻比他高出了一個頭,腳步不斷地緊跟著才堪堪與之并齊。 少年牽著他,穿梭在警衛森嚴的禁地里,不知道要帶他跑去何方。 他們來到一處空地,四周是高聳的圍墻,天空被禁錮成了規矩的形狀。 少年讓小孩踩著自己的手,踏著肩膀,躍上圍墻。 少年在小孩攀在圍墻上后自己后退了幾步,三兩步助跑下躍上圍墻又在小孩驚艷的目光中一躍而下。 夕陽遲暮,天地化作一片昏黃,深紅色與橘黃色的霞光從天際邊溢出。天空不再有形狀,而是遼遠且漫無邊際,坐在圍墻上,好像能觸及到云靄。 “跳下來!”少年站在圍墻下,朝他揮手。 圍墻下有一片金黃花海,每一朵都朝向璀璨的太陽,而花海中的少年,正朝他揮手。 “別怕!我會接著你!” 背后傳來警衛的呼喊聲,小孩驚慌失措地回頭,看到有一群持槍的警衛正往這個方向趕過來。他回過頭,看著少年,一躍而下。 兩人一道跌進了金色花海。 “你看,我說過的,一定會接住你!”少年抱著他,笑著在他耳畔洋洋得意。 少年拉著他,在花海中奔跑,垂暮的晚風席卷過大地,越過冰冷高聳的人類建筑,拂過花瓣枝葉的末梢,裹挾著少年人飛揚的衣角,他們跌跌撞撞地奔向遙遠混沌的未來。 · 陸勖用手掌順著姜顯不斷顫抖的背脊,突然間他想起了管家戴維德曾告誡過幾個護衛的事,姜顯患有信息素紊亂癥,絕不能在姜顯面前隨意釋放信息素。 他手里的動作一僵,回憶起剛才姜顯抖如糠篩,痛苦不堪的模樣,內心不由地產生了一絲猶豫。 但兩人之間已經有臨時標記的存在,面對他的信息素,姜顯身體內部應該不會再產生紊亂,又或者說這是需要徹底標記才能消除? 或許他真的不應該用這么強硬的方法,可對方油鹽不進又故作姿態的模樣又著實令他窩火,在審訊人方面他從來都是單刀直入,快刀斬亂麻。面對這個Omega他發誓他已經非常收著態度了,卻好像還是沒掌握好力道。 而此時姜顯一口咬在了陸勖肩膀上,這突如其來的一下讓他周圍的肌rou都緊繃了起來,條件反射地想要拽住對方的頭發將人拉開。有濕熱的液體滴在皮膚表面,陸勖的放在姜顯脊背上的手凝滯了一下,卻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任由對方發泄,將貝齒嵌進他的血rou里。 姜顯咬累了才略略松口,嗓音沙啞渾濁,“滾……” 陸勖放開他,面龐仍然冷靜,“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姜顯的臉頰上還帶著淚痕,眼神卻恢復清明,“我告訴你,你有能耐承受嗎?” 陸勖伸出二指,鉗住了對方的兩側臉頰,把人往自己面前拉近,冷眼逼視,"別跟我在這兒繞圈子。" 說完放開了他,白皙的臉頰兩側登時多了兩道淺淡的紅痕。 “應許實驗室在萬凌飛身上攜帶有俄斐毒株變異而來的新型病毒,傳播途徑可以類推俄斐病毒,極有可能是通過密切接觸到感染者的血液、分泌物、器官或其他體液而感染,他不會是第一個,如果不盡早將傳染源排查出來,十二年前的悲劇將會重現且是以更慘重的方式。” 陸勖聞言瞳孔微張,寒毛不自覺都豎了起來,某種烙印進骨血的恐懼被喚醒,他愣怔了片刻,足足數息才反應過來,“這不應該是你一個人的事,基地為什么沒有立即開始排查。” “基地遠比你想象的復雜,他是一個龐大的整體,是堅不可摧的牢籠,我們每一個人都只是這其中的一個零部件,區別只在于合格或是不合格,優質或是劣質,零件壞了或者是不合適了換掉就可以了。”姜顯的表情難以捉摸。 陸勖的危險地瞇起眼,“你在其中有扮演著什么角色?” 姜顯的表情僵硬了幾秒,“病毒是當年老師和我共同研究出來的,我比任何一個人都了解這一病毒,甚至迫切想要知道,當年已經被全面控制病毒又為什么會再次傳播。” “全面控制?”陸勖揪著他的字眼 “就現在的情況來看,確實有一些事,超出了預期。”姜顯深吸了口氣,“我們最需要知道的就是萬凌飛到底跟什么人有過密切往來,現在唯一的線索是那個黑箱。” 陸勖沒有再追問,他翻身下床,把槍收了回去,出門前他對姜顯說,“把東西吃了,收拾完出來。” 門被合上,房間又重回寧靜,滿是風,吹動書頁的沙沙聲。 姜顯坐在床上伸手抱住自己發涼的胳膊,窗外的夕陽在云海中沉浮,又是一個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