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笙屬于那種得了便宜就賣乖的類型。

    “欒jiejie，欒jiejie，真的是謝謝你了！”

    秋雨笙挽著欒灼的手臂，叫得極為的殷勤、親昵。

    似乎是不習慣被人這么叫，欒灼極為不自然的從秋雨笙的懷里抽出自己的手，一本正經的教訓起了秋雨笙。

    “你知不知道剛才要是我晚了一步，后果是什么？”

    欒灼說得嚴肅，相反是當事人的秋雨笙卻沒意識到自己闖下的禍究竟有多大，竟然還跟欒灼撒起了嬌。

    “欒jiejie，欒jiejie，雨笙知錯了，只是今天的事還煩勞欒jiejie不要同雨笙的阿姐講。”

    實在是不習慣被秋雨笙喊做jiejie，欒灼表現極為得別扭，鄭重的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下，樂得秋雨笙原地就蹦了起來。

    如果秋雨笙知道安分，那么她就不是秋雨笙了。

    前腳剛從蘭馨宮出來，后腳又自己撞上槍口上。

    主要還是因為祿子的事，原先就跟庸子說好了，誰知庸子現在竟然耍賴，又跟秋雨笙談條件，這虧本的買賣，秋雨笙可不做，既然庸子不義，那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了，秋雨笙可不會讓人耍著玩，她眼睛一轉溜，打算給庸子一點顏色看看。

    庸子因為靜山公主要找欒灼的事情而忙得焦頭爛額，一，不知道名字，二，當日在場的人竟一個都沒有見過這名神秘的女子。沒法子了，自己的主子又催著緊，其實秋雨笙不來找自己，自己也會去找她的，這人趕巧了，果然是個傻乎乎的人，庸子滿腦子的鬼主意，只不過這次，秋雨笙可不會像上次那樣白白的被耍。

    “庸子公公當真心急，只是這人，雨笙也瞧著面生，實在想不起來是誰？”

    秋雨笙故意裝作不認識欒灼，庸子急了，一時之間，粗口都爆了出來。

    “你這小蹄子在這糊弄誰呢？不認識人家還會救你，當真是閑著了不成？！”

    庸子說得激動，吐水沫子飛濺而出，還好秋雨笙閃得快，不然后果可想而知，秋雨笙對答如流，全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窘迫。

    “庸子公公此言差矣，就不許人家閑得無事拔刀相助嗎？再說了，你呢都記不得這宮中是否有個叫祿子的人，那我怎么就非得認識那個女人不可？”

    “好哇，你這小蹄子，趕著是在這等著呢，行吧，告訴你也行，這宮里別說什么祿子了，就是進宮之前叫祿子的人都沒有！”

    “庸子公公為何如此確定，當真不是要耍雨笙玩玩的？”

    秋雨笙雙手抱胸，背身過去，完全一副不信任的模樣，別看庸子在靜山公主面前沒個脾氣，一旦較起真來，那火氣是蹭了一下就冒了出來，手指前方，極為憤慨。

    “你個小蹄子，你去這宮里打聽打聽，我可是高公公提攜上來的人，這宮里頭的事，除了主子們以外的，我敢拍著胸脯說全知道。”

    頓了頓，庸子見秋雨笙還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樣，二話不說示意秋雨笙跟上來。

    庸子要帶秋雨笙去的地方是內務府，這里存放著宮人簿，這簿子記載著宮內的人員名單，里面詳細的記載著每一位宮人的出生地、入宮之前的姓名、入宮后所任的職位……庸子從架子上翻出五本名冊，一把丟給秋雨笙。

    “喏，你這小蹄子，非不信，那么你自個瞧個清楚吧！”

    庸子是真的被秋雨笙氣到了，說話也帶著怒氣。

    見秋雨笙不理會自己，自顧自的翻看著宮人簿，看上去確實只有五本記錄名冊，但每本的厚度足足有三十厘米，每一頁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秋雨笙看了一個時辰，眼睛都看累了，她開始碎碎念：

    “陳彥、林中、何大狗……什么時候才能看到祿子，庸子公公，你怕不是留了一手，故意為難雨笙吧？”

    “呸”，庸子啐了一口，不屑道，“我的主子可是靜山公主，何必費這么大周章？捏死你就像是我腳下踩著的落葉！”

    邊說，庸子邊跺了兩三次腳，秋雨笙累癱在桌子上，她實在厭煩看這些名單了，她斜眼看著庸子，庸子敏感，一下子就察覺到了，制止道：“你別露出這副表情，我可不吃這一套。”

    “我又沒打算求公公。”

    “得了，那我幫了你，你是不是該幫幫我找到那個人了？”

    “庸子公公這不是也沒有幫我找到祿子嗎？”

    “嘿，我說你這個小蹄子，得了便宜還賣乖？這人，宮里的簿子沒有記載，那么就一定沒有入宮，你以為這皇宮是個人都能進來嗎？”

    “可不是嗎？”

    “你說什么？”

    “唉，沒事，看來那人是落選了。”

    聯想到自己稀里糊涂的被胡縣令送進宮里，秋雨笙覺得進宮似乎也不是什么難事。

    現今這祿子都不在這宮里了，秋雨笙留在宮里的理由也沒有了，想著這幾日，自己沒少惹阿姐生氣，秋雨笙特意讓御膳房的大勺師傅做了幾樣秋雨棠喜歡吃的東西，專門送到秋雨棠的房里。

    對自己如此殷勤的秋雨笙讓秋雨棠預感到了一絲不祥之感，主要是經驗所談，從小到大，每當秋雨笙行為殷勤反常，必定是有事相求。

    “說吧，這次又要做什么？”

    秋雨棠問得冷冰冰，秋雨笙一聽就知道秋雨棠的氣還沒有完全消，放下手中的盤子，端給秋雨棠一盤子的芙蓉酥餅，討好道：“阿姐，雨笙知錯了，這不是來跟阿姐請罪的嗎？這次呢，雨笙真的會好好的聽話，絕不做讓阿姐生氣的事……”

    秋雨笙說得起勁，秋雨棠直接打斷道：“那阿姐要你同那個叫什么黑鷹斷交也是可以的了？”

    秋雨笙面露難色，明顯很不情愿。

    “阿姐為何如此防備黑鷹？定是阿姐與黑鷹有什么誤會。”

    “誤會？那他是否曾經做過傷害你的舉動，在家中，他不是對你發出暗器？”

    “那個只是意外啊，而且我也沒事啊，再說了，黑鷹就喜歡說要殺了你，要殺了你，只是他同雨笙鬧著玩罷了。”

    “果然啊”，秋雨棠冷笑一聲，隨后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沒了之前的敵意，相反對高恒還表現出了自己的友善。

    “既然你都如此夸贊他了，阿姐一定會跟他好好相處的。”

    “阿姐放心吧，你一定也會對黑鷹改觀的。”

    秋雨棠笑而不答，那好好相處四個字，她咬得格外的清晰，眼睛深幽隱藏著一絲耐人尋味的復雜情緒。

    ……

    不知是從何處走漏了風聲，陵王選妃的事情不脛而走。

    眾女開始精心打扮做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

    唯獨秋雨棠與那名叫欒灼的女子對此事無動于衷，全然一副局外人的姿態。

    秋雨笙在心頭上偷樂著，卻因上次風波而不敢明目張膽的表現出來。

    唯一讓秋雨笙有些在意的是，秋雨棠變了不少。

    之前的她冷若冰霜，誰都不愛搭理，如今卻儼然變成了一個平易近人的知心jiejie了。

    原本秋雨棠就無心與她們爭奪，這樣一來，便分外的受歡迎。

    秋雨笙心尖上是不高興，畢竟那可是自己的jiejie！被人搶來搶去的，完全就顧不得自己這個親meimei了，可更重要的是，她看不明白秋雨棠了。

    “阿姐。”

    秋雨笙猶豫喊出秋雨棠的名字，卻不知道說些什么而沒了下文。

    “怎么了？”

    秋雨棠如往常一般回答了秋雨笙，秋雨笙卻極為的不自在，明明想問一堆子的話，卻一句都問不出來了。

    細想之下，只得詢問秋雨棠的身體狀況。

    “阿姐是否覺著哪里不舒服？”

    秋雨笙說出這句話了以后就馬上后悔了，秋雨棠自然明白秋雨笙為何會如此窘態，姐妹之間開始出現了秘密與隔閡，秋雨棠依舊沒有選擇說實話。

    “大概是最近累的吧，宮里處處謹言慎行，不比家中自在，我這是想家了。”

    “哦”，秋雨笙冷淡的應了一聲，似乎察覺到自己語氣里夾雜的冷漠情緒之后，又熱情的補充一句，“沒事的，很快的，很快，我們就能回家了！”

    “是啊，很快，很快雨笙就能回家了。”

    秋雨棠說得陰陽怪氣的，秋雨笙隱隱發覺到了不同之處，只是她無法開口跟秋雨棠詢問，仿佛兩人之中橫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秋雨笙的擔心很快就被她丟之腦后了。

    靜山公主的出現無疑是一個轉折點，她的出現使得眾女都鴉雀無聲，沒了之前那個興奮的勁。

    秋雨笙蹙眉：她來干嘛？

    所幸，靜山公主不是為了她來的，秋雨笙重重的舒了一口氣。

    恰巧也是這一口氣，讓秋雨棠頓時愁眉不展，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庸子小心地跟在靜山公主身后，那小心翼翼的模樣是生怕靜山公主哪里磕著碰著了。

    靜山公主在眾女之中流躥，都快湊到人跟前了，生怕漏看了什么。

    秋雨笙自然明白靜山公主來此的目的，她不自然回避的行為早已引起了秋雨棠的注意。

    秋雨棠確實變了，換做從前，她定會出言訓斥秋雨笙一頓，如今卻連個正眼都沒有。

    秋雨笙也不是個敏感之人，卻察覺到了秋雨棠漠然背后的責備之意，這遠比打她一頓還要叫她來得難受。

    之前，欒灼三番四次的相助靜山公主，深得靜山公主的心。

    原本徐皇后已為靜山公主挑選好了一個官家小姐，也就是傅太師之女，傅瑤。

    誰知傅瑤處處忍讓靜山公主，極為無趣煩悶。

    思來想去，靜山公主便到徐皇后面前胡鬧了一番。

    吵得徐皇后頭疼，無奈之下，妥協了，允許靜山公主再挑個在宮里的玩伴兒。

    這才有了現今這一幕。

    “不是，不是，不是，都不是！”

    蠻橫的性子使了上來，無處可撒的靜山公主遷怒于他人，一發現不是欒灼，手便揚起。

    啪！

    一聲巨響，女子臉上就多出了一道紅印。

    女子嚇得連忙跪地求饒：“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靜山公主就像沒聽到一樣，繼續挨個找著欒灼。

    一時間，這些女子就像是排好了隊等著要挨靜山公主的巴掌似的，個個嚇得身體直哆嗦。

    啪！

    啪！

    啪！

    干凈利落的巴掌悉數響起，屋里多了壓抑下的嗚咽聲。

    就連這哭聲，靜山公主也是嫌棄萬分，用強硬的口吻命令道：“閉嘴，吵死了！”

    一個激靈，眾女委屈極了，卻不得不壓低抽泣聲，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得罪了這個喜怒無常的靜山公主。

    人人都怕自己的結果，靜山公主很是滿意。

    她又打了其他人幾個耳刮子之后，突然手發酸，喊上庸子。

    “庸子，你替我打吧，今天本公主非找到那人不可！”

    “是，公主。”

    庸子畢恭畢敬的回復著，手揚起落下，啪的聲響，這力度可不比靜山公主的差。

    眼看這巴掌就要打到秋雨棠這來了，秋雨笙心切，一個挺身護在秋雨棠身前，想替秋雨棠挨了這巴掌。

    這巴掌遲遲沒落下，但是庸子疼得“哎呦呦”的直叫喚。

    之前，秋雨笙就覺得這個欒灼神出鬼沒的，現在看來確實如此，她都不知道眼前這人是從何處冒出來的。

    靜山公主驚喜，哪里顧得上庸子啊，一把撥開想要上前討要安慰的庸子，乖巧的站立在欒灼身前。

    “你叫什么名字？本公主要你來當本公主的玩伴兒！”

    欒灼面露尷尬之色，顯然有為難之處。

    “小女子才疏德淺，實難擔此重任，怕要辜負靜山公主的一番美意了。”

    欒灼婉拒道，給足了靜山公主面子。

    可這位公主可不是那么通情達理的公主。

    靜山公主的臉漲得通紅，雙手擊掌示意。

    庸子領會，高聲吩咐道：“來人啊，將這些女子都捉起來，送進蘭馨宮。”

    欒灼阻攔：“公主，這是何意？”

    “如果你不過來陪本公主玩，本公主就自己找樂子！反正這么多人，還怕想不出一個樂子嗎？”

    簡直就是無理取鬧，強人所難，當下情景已不是欒灼可以置身事外了。

    欒灼被迫應了下來，靜山公主不顧形象的蹦跳了起來，如同天真的孩童一般。

    想到靜山公主的性子，欒灼提了一個條件。

    ”靜山公主，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若公主同意，我這才能答應成為公主的玩伴。“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要挾公主，來人……”

    “走開，本公主什么時候讓你這個狗奴才說話了！”

    靜山公主興致正高，什么都應承下來，反倒還責備了上前阻攔的庸子，庸子委屈縮在一旁不敢再言片字。

    “你說，只要本公主可以給的都給你！只要你對本公主好，本公主也會對你好的！”

    這個刁蠻的公主也會有如此一面，欒灼頓了頓，開口要求道：“希望公主以后不要再動手打人了？”

    “就這事？”

    庸子聽著不服，想為靜山公主辯幾句，卻聽到了令他大跌眼鏡的答案。

    “好啊，那本公主以后不動手便是。”

    靜山公主答應得爽快，一旁宮里的老宮人都吃了一驚，要知道，這靜山公主就算是她的皇帝老子，她都未必賣這個面子，如今卻輕而易舉的答應了，這欒灼果非尋常人物。

    屋內彌漫著似有若無的甜香味。

    這隱藏在后的危險氣息讓高恒警覺。

    雖然高恒立即屏住了呼吸，卻還是感到渾身乏力，頭昏腦漲。

    當下，高恒暗叫一聲“不好”，拔腿欲走。

    秋雨棠從掛簾后緩步走出，輕聲道了一遍。

    “高恒。”

    高恒暗自使勁，拔出纏繞在腰上的軟劍白蛇。

    白錚錚的一道光之后，鮮艷的紅色從高恒的手心處流出。

    劇烈的疼痛感讓高恒暫時找回了自己的意志，但全身依舊無法使上勁。

    “為何是你，秋雨笙呢？”

    高恒逼問秋雨棠，秋雨棠不為所動，冷笑一聲之后，秋雨棠不慌不忙的應道：

    “要見你的人是我，雨笙自然不會出現在此處。”

    “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你要害我？”

    “因為秋雨笙是我的meimei，你永遠無法理解，當事情只能走到這一步，你只有賠上自己的所有才能挽救這一切！那么，我告訴你，我愿意，我愿意賭上這一把，換一個不同的結局！”

    秋雨棠的遭遇，高恒自然無法知曉，他面色凝重的看著秋雨棠，他似乎可以理解秋雨棠所擔心之事。

    不能有任何的羈絆和牽掛。

    這是高恒所憂心之事，他曾想過不同的人生，只是那樣的人生是否還會遇到秋雨笙這個變數便不得而知了。

    突然，秋雨棠的嘴角浮出了一絲笑意，眼神較剛才的略微有些不同。

    高恒警惕。

    “你要做什么？”

    “屋里的香味散了。”

    秋雨棠鎮定自若的回復著，這香是她從溫浪那偷來的濃情蜜意，她控制了藥的劑量，使它很快就能揮發完畢。

    高恒吸了好幾口香煙，身體開始起了異樣，難受異常，卻如同喝醉酒了一般，渾身使不上勁。

    說時遲那時快，秋雨棠快速拔下自己頭上的紅色珠釵，拼勁全力朝著高恒的胸口刺去！

    高恒歪歪斜斜的倒了下來，正好躲過了秋雨棠的第一擊，秋雨棠不死心的繼續襲擊高恒。

    高恒勉強揮動手中的白蛇，幾次都要傷到秋雨棠，卻都在緊要關頭收回了劍。

    思來想去，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待到高恒的藥勁過去了一會兒，開始能使得上一些力氣的時候。

    高恒立馬跳起，一掌打在了秋雨棠的身上，秋雨棠倒地，珠釵落在一旁。

    因為突然運功，高恒的血液極速的流躥，藥勁又上來，當真是難纏。

    以防夜長夢多，高恒只想盡快離開此地，掙扎著身體，搖晃得厲害。

    秋雨棠自然不會就此停手，捉起一旁的珠釵狠狠地扎進高恒的左腿之中。

    鮮血頓時涌了出來，高恒疼痛難耐，悶聲哼了一聲，倒在了地上。

    秋雨棠站了起來，毫不猶豫的拔出了插進高恒左腿之中的珠釵。

    那股鉆心的疼痛感再次襲來，高恒幾近昏厥，受傷的部位涌出的血開始變了顏色，由紅轉黑，高恒自知不妙，當下封了左腿上的xue道。

    出乎意料，沒有想象中的快意反倒有絲煩愁，她手上拿著的珠釵還滴著鮮血。

    高恒再一次發出了疑問：“為何你要如此害我？”

    手中滿是鮮血，秋雨棠的腦海里閃現著的是秋雨笙怨恨自己的畫面，那無辜的眼神就這樣在自己的懷里合上了眼。

    今天的事，秋雨棠不后悔，她臉色蒼白，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甚至咬出了血。

    秋雨棠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她急促的呼吸掩飾不了她內心的緊張。

    算了算時辰，秋雨棠轉身來到洗漱架前，蒼白無力的說道：“我要雨笙恨你一輩子！”

    話音剛落，秋雨棠推到了架子。

    哐哐，彭彭！

    一陣雜聲響起，事前被秋雨棠故意安排的人悉數出現在屋外。

    乘來人之際，秋雨棠顫巍巍的撕毀自己身上的衣物，蜷縮在角落里，雙手握著珠釵，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

    第一個奪門而入的是宇文南，他看到倒地不起的高恒和角落處衣衫不整的秋雨棠。

    他扶住高恒想要問清事情的來龍去脈，高恒卻因毒性發作而昏了過去。

    宇文南摸了摸高恒的脈象，似有若無，他當機將高恒背了起來要送往太醫署醫治，臨走之前不忘朝著秋雨棠的方向望了一眼，匆匆囑咐了秋雨笙幾句：“高恒中毒了，刻不容緩，你先替我照顧好你阿姐，事后我再來看她。”

    聽到高恒兩個字的時候，秋雨笙被定在了原地卻由不得她細想，她立即進屋察看秋雨棠的情況。

    秋雨棠故意想要把這件事情鬧大，所以假裝口信聚集了不少人，為了斷了高恒與秋雨笙的聯系，也為了剪斷她與宇文南這一段孽緣，她不惜以自己的清白做賭注。

    “阿姐，究竟發生什么事了？為什么你會出現在這？”

    “高恒，高恒……”

    還未回答完秋雨笙急切的問話，秋雨棠的眼淚便“簌簌”的落下。

    秋雨笙看著心疼，卻一句寬解的話也說不出口，她很自責，因為自己的疏忽才沒有保護好自己的阿姐，她的眼淚也不爭氣的陪著秋雨棠一起落了下來。

    興許是驚嚇過度，秋雨棠一口氣喘不上來，昏死了過去。

    “阿姐，阿姐，你可別嚇雨笙啊！”

    秋雨笙抱著秋雨棠，哭著大喊秋雨棠，秋雨棠依舊沒能醒過來。

    欒灼是后面才趕過來的，她的臉色也是蒼白得難看，一臉的擔驚受怕，見秋雨棠昏倒在地，二話不說，一個上前便將秋雨棠抱了起來。

    同為女子，欒灼的怪力確實引來了注目。

    今天這事發生得蹊蹺，雖然欒灼不知道高恒就是黑鷹，但她卻知道高恒并未那等小人才是，為何會鬧出如此大的動靜？！

    欒灼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的又何止她一人，還有發小宇文南，以及現在還沉浸在自責之中的秋雨笙。

    他們三個都想不明白，這一切是誤會？還是事實？

    太醫署今天好不熱鬧。

    趕巧的是張太醫出宮拜訪友人，留下犬子溫浪暫時接管太醫署的一切事項。

    原本以為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張太醫的信任換來了溫浪更加肆無忌憚的胡鬧。

    張太醫前腳剛走，溫浪后腳就給太醫署所有人都放了個大長假。

    所以，當宇文南看到空蕩蕩的太醫署時，怒不可遏，當場發怒：

    “德善，去給本王找個人出來！”

    “爺，這屋里頭都沒有半個人影。”

    “什么？！”

    德善氣喘吁吁的回復著，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哈～

    橫梁處傳來懶懶散散的一聲哈欠，溫浪掏著耳朵不耐煩地發出警告：“是何人敢在此處喧嘩？”

    終于叫宇文南看到了一個人，立即出聲質問道：“張太醫現在在何處？”

    “在下不才，雖然不是那個麻煩的張太醫，但對這醫術也是略懂一二的粗人。”

    “廢話少說，快替本王醫治高恒，若你心生歹意，亦或者是不夠盡心盡力，本王就要了你的命！”

    這些王孫貴胄動不動就想左右一個人的性命，溫浪不屑，臉上也沒有絲毫的畏懼，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照高恒目前的情況來看，拖一秒便有一秒的危險，根本就等不了讓溫浪慢慢醫治。

    宇文南怒火中燒，放下背后的高恒，德善力氣不足，高恒的身體重重的壓在他的身上，德善求救道：“爺，救救我！”

    當下，宇文南可顧不上德善的哀嚎，縱身一躍，揪下橫梁上的溫浪。

    溫浪那肯就范，一個空旋，從宇文南手中掙脫開來，一時之間，兩人打得難分上下，招招帶著狠勁，根本沒有點到為止的意思。

    欒灼跟秋雨笙趕過來的時候，這兩個人還在過招，打得起勁，就差要將整個太醫署給拆了。

    秋雨笙橫在兩人之間，成功的阻止了這場無厘頭的爭斗，她正色道：“都什么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思打架？溫大夫，你快去瞅瞅阿姐吧！”

    果然，只有秋雨棠的事才會引起溫浪的關心，溫浪號著脈，給了秋雨笙一記安心丸：“雨笙你不必如此擔心，雨棠只是受驚過度罷了，休息一下便會好的。”

    今天，秋雨笙的心情亂透了，即便知道秋雨棠沒事了，這份糟糕的心情也沒有得到一絲一毫的緩解。

    看著溫浪對秋雨棠露出超乎常人的親密舉動，宇文南心中涌上了一股子的醋意，卻只能暗暗握住拳頭，死命盯著溫浪，就怕溫浪會對秋雨棠動手動腳的。

    所幸，溫浪只是簡單的替秋雨棠把了把脈，從溫浪的神情之中，宇文南不難猜出，秋雨棠已無大礙，他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

    “現在你可以替高恒看了吧？”

    宇文南一把將溫浪的手從秋雨棠的手腕處撥開，怒氣說道，那眼神恨不得要殺了溫浪一般。

    欒灼與高恒交情不淺，甚至開口求溫浪相救。

    溫浪全都沒當一回事情，甚至根本就不怕宇文南的威脅，遲遲不見動作，秋雨笙的眼神閃爍，她似乎有話要說，可是望了望一旁虛弱無助的秋雨棠，她看向高恒的眼神明顯開始有了動搖，她原以為自己可以沉得住氣。

    最后，秋雨笙還是支支吾吾開了口。

    “溫大夫，你，你是否，能，能救他？”

    秋雨笙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溫浪都聽不清，高聲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了什么？”

    秋雨笙急紅了臉，可是現在，再不救高恒的話，他真的會就此死去。

    “溫大夫，勞你救一下這人。”

    秋雨笙故意撇過頭，不去看高恒，欒灼一驚，心里也有幾分打算。

    見秋雨笙都開口了，溫浪就算不給宇文南面子，但是秋雨笙是自己心上人的meimei，這個面子是一定要給的，他終于松口了：“好吧，既然雨笙都開口了，那么救一下這人也無礙。”

    溫浪時不時顯擺他與秋雨棠親密的關系時，宇文南都不由得有些狂躁，如此親昵的直呼秋家姐妹的姓名，自己莫名有種被比下去的錯覺。

    當溫浪號著高恒的脈時，他立即皺起了眉頭，高恒的脈象紊亂，明顯是中了劇毒，還在高恒及時封住了xue道，這毒才沒有攻心。

    讓溫浪感到困惑的是他在高恒身上聞到了一絲異香，即便只是殘留了一丁點，溫浪也立即嗅了出來，他心中疑慮，想必秋雨棠偷那濃情蜜意就是為了對付高恒。

    目前，溫浪還沒想出個頭緒來，他施針封住了高恒身上的幾處xue道，撐開高恒的嘴，喂食了一粒丹藥，以此來護住高恒的心脈。

    高恒臉上痛苦的神色才逐漸消失。

    濃情蜜意是溫浪無意間發明出來的，因為藥效不定，溫浪也拿捏不準。

    一個下午，溫浪都在忙活著，片刻都不敢歇著。

    溫浪醫治高恒的時間越久，這太醫署的氣氛便越發凝重，在場的人都各懷心事。

    其實從溫浪臉上出現的難色便可猜出，高恒這次兇多吉少。

    當溫浪從高恒身上取下最后一根針，順著他額頭流下的汗水，他用衣袖擦了擦，因為勞累，手也不知道的抖動著。

    溫浪看上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打算隱瞞此事，開口便是說出了最壞的結果。

    “丑話說在前頭，這人能不能醒，溫某可沒十足的把握，而這腿估計也是保不住了。”

    宇文南的怒火終于因為溫浪的這番話而徹底爆發了，他拎起溫浪的衣領子，惡狠狠的說道：“果然是你這個庸醫搞的鬼！”

    溫浪才不會被宇文南給就此唬住，相反還跟宇文南嗆聲。

    “你可要看清楚了，要不是我，此人必死無疑！絕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是斷了條腿而已！”

    “你好大的膽子！”

    可能是這兩人因為秋雨棠而不自覺地形成了微妙的敵意驅使兩人像是孩童一般幼稚的懟了起來，就連他們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有多么的幼稚，這種一定要吵贏對方的架勢讓人看見了簡直想要發笑。

    自這件事情發生以后，秋雨笙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欒灼瞧了出來，秋雨笙知道欒灼在看自己，尷尬的不和欒灼對眼，欒灼也知道秋雨笙的窘迫，她沒有咄咄逼人非要問出個好歹不可，極為默契的背身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秋雨棠。

    現在的秋雨棠還不知道自己想要的道路已經偏離了原本的軌道。

    高恒受傷之事，宇文南想憑一人之力壓下來。

    但事情往往如此，越是害怕什么，什么就來得越快。

    不出半日，高恒受傷之事就已經在宮里傳遍開了。

    平日里，高恒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加之又有不好的輿論，一時之間，同情秋雨棠的人居多，卻礙于高義的身份而不敢明目張膽的表現出來。

    即便自己平日里對高恒的要求嚴格，但人心都是rou長的，更何況這人還是自己的義子，要讓高義做到無動于衷那是不可能的。

    后宮雖不比前朝那般激烈，但也并不像看上去的那般平靜。

    高義也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內官，當下就跟徐皇后請旨懲治秋雨棠。

    二人怎能料到秋雨棠竟會是宇文南的意中人？高義拿著徐皇后擬著的旨意，當場就押下還在昏迷之中的秋雨棠。

    高義愛子心切，如今高恒生死未定，宇文南自然不會對高義如此行徑提出任何的異議，事已至此，無需多說。

    宇文南沒有多余的時間來在意他人的眼光，一把抱起了秋雨棠，主動配合高義的逮捕，打算親自送秋雨棠進天牢。

    “高公公，此事發生得過于蹊蹺，在沒弄清來龍去脈之前，望公公不要私自動刑拷問。”

    宇文南今日如此反常的行為，處處維護著秋雨棠，高義又怎會猜想不到他的心意？只是面上沒有表現得過于明顯罷了，顧全了宇文家的顏面。

    高義恭敬的回復：“老奴遵命。”

    事態發展到了現在這一步，欒灼明白，或許這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因為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欒灼幫宇文南攔下了兩個不安分的人，對當下的形勢極為清晰的分析道：

    “溫大夫，當務之急救醒高恒才是上上策，不然這事只會越來越麻煩。”

    欒灼應該算是看得明白的人，宇文南對此人卻沒有多大的印象，可是這名叫欒灼的女子卻對他們的事情好像了如指掌一般，甚至交談都極為的自然，就像是位故人一般。

    雖說是進了天牢，但從未見過可以享受如此高待遇的犯人。

    因為宇文南的吩咐，所以誰都不敢輕易怠慢秋雨棠。

    天牢戒備森嚴，更何況，秋雨棠這次是傷了高恒，得罪了高義，除非有徐皇后的口令，否則誰都不能私自探監。

    秋雨棠醒來的時候，不吵不鬧，就算是看到高義的時候，依舊是一副冷艷的高姿態。

    高義面相和藹，卻是個狠厲的角色，他心平氣和的詢問道：

    “不知老奴的義子是如何得罪了姑娘，讓姑娘下此毒手？”

    秋雨棠神游，心思根本就不在此處，也并不打算回答什么。

    “姑娘這是不愿意說了？當真是豁出一切了。”

    秋雨棠依舊不開口，她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當她走到這一步，她早已做好了承受一切的覺悟，傷了高恒，她并沒有多高興，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一命償一命，要是沒有這境界的覺悟，她就不會接下趙琦的珠釵。

    “既然姑娘不愿開口，那就請姑娘先行休息，明日還勞煩姑娘費神，告知老奴一二，權當是可憐可憐老奴這為父之心。”

    秋雨棠依舊沒有理會，高義也懂分寸，眼前的女子若是尋常女子倒也好辦，偏偏宇文南要護這人，他就算心中再有不忿，也不會冒然去傷害秋雨棠，現在就等著事情水落石出，那樣自己便能依法治了秋雨棠。

    里頭的秋雨棠平靜如水，外頭的人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溫浪使上渾身解數，依舊沒能喚醒高恒，秋雨笙纏著宇文南要求見秋雨棠一面，宇文南沒法允諾，只得去求自己的母后。

    徐皇后察覺到這其中的貓膩，嗔怪道：“為何不早點告知母后？現今到了這步，本宮也不能不顧高公公的愛子之心啊！”

    這些道理，宇文南都懂，卻無法坐視不管，他請求道：“母后，事情還未水落石出，斷不能就此判了秋雨棠的罪，兒臣相信此事另有隱情。”

    “如何有隱情？雖說是對不住高公公，但是本宮可是聽說了，這高恒在外頭的名聲可不算好，這二人被發現之時，衣衫不整，南兒，聽母后一句勸，世間女子多，何必非要一個秋雨棠。”

    “縱使世間女子千千萬，若非秋雨棠，兒臣皆不娶，而且，兒臣信高恒，此事定有隱情。”

    “罷了，你要如此堅持，那本宮去看看這個叫秋雨棠的，看能不能問出了話來。”

    宇文南還想說些什么，卻看到徐皇后心意已定的模樣，只得就此打住。

    徐皇后沒有以皇后的身份去見秋雨棠，而是借著一個送飯的姑姑名義去看了秋雨棠。

    看到秋雨棠的時候，徐皇后心中不免稱贊：果然是個尤物，難怪南兒會動心。

    秋雨棠沒有心思吃什么飯，一個人低眉想著事情。

    徐皇后擺好飯菜，喊了一聲：“姑娘快過來吃飯吧？”

    不見秋雨棠有什么動靜。

    徐皇后又開口說道：“同為女人，姑娘的遭遇，老身深感同情，但姑娘也不要就此灰心，老身聽說陵王殿下在為姑娘的事奔波呢？”

    秋雨棠終于有了反應，抬頭看了一眼徐皇后，愣了愣，她自然認識徐皇后，腦子快速運轉之后，開始小聲的抽泣。

    徐皇后不知是計，上前寬解。

    “姑娘莫怕，要是不嫌棄的話，不妨告訴老身，叫這心頭好過些。”

    秋雨棠哭得梨花帶雨的，楚楚可憐，哽咽了半天，這才開口：“那人毀我清白，雨棠無能，只得出此下策。”

    “高恒當真對姑娘不軌？”

    秋雨棠不語，故意掩面哭泣坐實了高恒的惡行。

    徐皇后的面色難看了幾分。

    徐皇后所有的神情都沒能逃得過秋雨棠的眼睛，她自然明白徐皇后的顧慮與考量，即便宇文南再怎么喜歡自己，徐皇后也不會要自己的兒子娶一個清譽已毀的女子，而且一定會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對于徐皇后來說，秋雨棠不過就只是個民間女子罷了，權衡再三，為免夜長夢多，徐皇后回宮第一件事情就是頒下旨意：三日之后處決秋雨棠。

    宇文南不依，徐皇后卻根本不給他近身的機會，閉門不見。

    這樣的結果，秋雨棠接受得很是坦然，當天牢之中只剩下她一人之時，她不免感慨。

    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冷冷清清，她不免自言道：“娘，女兒要來陪你了。”

    落到今時今日之地步，秋雨棠并不后悔，至少她固執的以為，她保護了秋雨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