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悉的瞬間是危機
近日,皇宮派畫師到四個庭院去采集參賽姑娘的樣貌。 秋雨棠性情淡然,她一不想入選,二不想巴結,自然不會將此事放于心中。 比起其他人,秋雨棠能打發的時間就變多了,現在她能做的便只有等了,等到比賽那日,只要自己跟雨笙能夠按照計劃行事,故意在賽場發揮失常,這一切就真的結束了。 之前,秋雨棠對祥意姑姑撒了謊,為了圓這個謊,她不得不每天抽出一兩個時辰去趟太醫署。 因為組織了這次比賽,宮中的人口突然多了起來,人手不足,為了確保這次比賽順利進行。 高義做了一下安排,使得原本在太醫署幫忙的小太監被安排到了別處,現在太醫署人手有些緊張。 太醫署的太醫忙活起來便什么都顧不得了,恰逢秋雨棠又時常來太醫署幫祥意姑姑帶些補身子的湯藥,所以太醫就直接使喚起了秋雨棠。 好在這宮里頭的路,秋雨棠都認得,幫忙送藥也不是什么難事,而且,天色尚早,太早回去不免會引起懷疑。 碎晟宮的慧娘娘近日身子不適,原本就不是個得寵的妃子,自然不會有人對她的事情多上心,人情世故罷了,太醫署沒有忘記要給她送湯藥就已經很好了。 一到碎晟宮,秋雨棠就聽到一陣開懷大笑,不顧形象的大笑,皇宮中能有如此天真純粹的笑聲純屬不易。 哈哈哈哈—— 坐在床榻邊的靜山公主不住地跟慧娘娘講一些趣事,變著法子的要逗慧娘娘高興。 靜山公主手舞足蹈,講得極為的生動: “慧娘娘,慧娘娘,您知道嗎,然后啊,東哥哥就一直在屋子上面飛來飛去的,乖乖,第一次見到還敢那么惹東哥哥的人,不過靜山喜歡她,她跟慧娘娘一樣都向著靜山,所以靜山喜歡她……對了,對了,還有,還有,那個人跟東哥哥打起來的時候,真的好厲害啊……” 靜山公主抑制不住興奮的心情,一直沒完沒了的說個不停,慧娘娘只是聽著,雖然只是聽著,但不難看出她的心情很好。 碎晟宮是真的冷靜,人往高處走,誰都不愿意待在一個沒權沒勢還沒有寵愛的妃子身旁,要不是那個蠻橫的靜山公主無理取鬧,估計現在的碎晟宮一個人也不會有。 碎晟宮的宮女從秋雨棠手上接過了湯藥,宮女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一個藥罐子,天天要生這金貴的病。” 身旁另一個宮女暗暗出聲警告:“你當真是不想活了,誰都知道,靜山公主向著咱們娘娘,只要有靜山公主在的一日,咱們宮里便什么也不會缺的,你現在要說慧娘娘的一句不是,那個小公主還不要了你的腦袋?!” “就像你說的,靜山公主總有一天會出嫁的,到時候,咱們該怎么辦?我看是時候為自己打算了。” “叫你不要說,你還說,當真是不想要命了!” …… 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但確實有些出乎意料,現在想想,原先許多不明白的地方,秋雨棠一下子都恍然開朗了,想想也是,要不是因為靜山公主,碎晟宮已然就成了一個冷宮,誰都不會去在意一個棄妃的死活,靜山公主蠻橫不講理的性格確實幫了慧娘娘不少的忙,可是,秋雨棠不免心想:靜山公主不久就會去百葉國和親,到了那個時候,這個慧娘娘又該何去何從?也許就會跟前世的自己一樣,凄涼地死掉也不一定。 想到這個,秋雨棠確實對慧娘娘起了同情之心。 從碎晟宮出來,秋雨棠要回冬庭,經過花園的時候,突然出現在秋雨棠眼前的人影讓秋雨棠心下一緊:宇文南! 宇文南似乎在等什么人,悠悠閑閑的喂著池子里的魚。 丟完了最后一把魚糧,宇文南拍拍手站了起來,秋雨棠慌忙閃身躲在了一棵百年老樹后,偷偷探出頭來觀察宇文南的一舉一動。 遠處走來了一個人。 突然,宇文南高聲呼喊:“喲,高恒!” 宇文南興奮地朝著高恒飛奔而來,恨不得要長到高恒身上一般,這種過分的親昵,德善至今都不適應,退了一步,左右張望,提醒道:“王爺,咳咳!” 宇文南不滿的扭過頭:“干嘛?” 德善補充道:“王爺,您就饒了小的吧,您要是再這樣,皇后娘娘一定會殺了我的!” 宇文南依依不舍地松開了高恒,佯裝生氣道:“高恒最近你是有別的女人了嗎?都不像以前那樣來找本王了。” 秋雨棠黑臉:從來都不知道宇文南私底下是這樣跟高恒相處的,簡直判若兩人。 高恒也黑著臉:肯定又會傳出奇怪的傳言了。 高恒冷著一張臉,公事公辦的口吻:“陵王殿下似乎忘了一件事,在宮中,除了皇上以外,卑職無需向任何人稟告去向。” 宇文南依舊沒個正經,受傷狀:“果然舊人難勝新人,你就是有了別的女人。” 再這樣下去,絕對會沒完沒了,高恒不想繼續費時間在這里了,而且,他還要去找趟義父,自然沒時間跟宇文南耗。 高恒作揖告辭,宇文南突然正聲道:“最近,你還是在調查秋家的事嗎?” 秋雨棠一驚,沉著性子繼續聽了下去。 高恒沒有應答,相反從身上冒出了一種冷氣,滲人的冷氣,他的沉默在宇文南看來就是一種默認。 宇文南面色突然變得嚴肅,身上的震懾力爆發,盯著高恒的背影,冷聲道: “高恒,有時候,本王真看不懂你,你再也不是小時候的那個你了,當初我們一起習武,識字,本王自認為懂你,卻發現其實本王一直都不懂,起初,本王以為是父皇要你對秋家不利,最后卻發現好像并不是這么一回事,現在本王就問你一句,你究竟想對秋家作何?” 很長時間的靜默,高恒知道宇文南不會就此罷休,而且他的忠心讓他無法對宇文南說出謊言,他冷靜得出奇,漠然地回復著:“摧毀秋家是我繼續能為宇文家效力的關鍵。” 這番話,高恒是將宇文南當成是自己的朋友一樣傾訴,他動搖了,但身為宇文家的殺人工具,這份動搖注定是無用的。 宇文南聽不明白高恒這番話,皺眉思索,他聯想不出二者之間的聯系,他的眼睛里藏著說不明道不清的情愫。 古樹后的秋雨棠聽到了這番話,雙手不由地捉緊眼前的樹皮:絕不能讓高恒摧毀秋家。 …… 參賽的女子多為民間女子,平日里只懂紡織,哪里懂得什么琴棋書畫? 于是高義便安排宮里負責琴棋書畫的師傅來進行教學,對于這些,秋雨棠都不是很積極,甚至故意表現得極為平庸,每每有人看到她那張絕美的面容,再看看她寫得歪七扭八的字,畫的山水畫堪比小孩子的涂鴉,可能小孩子的涂鴉都比這個要好得多,而她彈的琴更是讓教學的師傅背身過去,長嘆一聲:“朽木難雕尚可一試,秀木可看不能雕也!” 也不知道這名師傅是不是較了真,單獨將秋雨棠留了堂,也是個上了年紀的師傅,那個牛脾氣上來的時候可真不是蓋的。 “又錯了,又錯了!” 玉潭師傅拿著戒條不停地敲打著桌子:“又彈錯了!說了好多次了,怎么又出錯了?” 秋雨棠故作無辜,沒有應話。 正好到了休息的時間,玉潭師傅立馬丟掉手中的戒條,看了秋雨棠一眼,搖了搖頭:果然不可雕也! 以為自己就此解脫的秋雨棠暗自高興著,而后證明這是錯的,也不知道這個玉潭師傅為何就跟自己較了真,自己越是表現得平庸,他越是要跟自己對著干,真不知道這個是否叫做盡職。 好在秋雨笙也會故意留堂陪在自己身旁,所以也算是好的了。 乘著玉潭師傅不在的時候,姐妹倆難得的談了一會兒的心。 對于秋雨笙擅自入宮參賽的事,秋雨棠還在生著氣,嚴厲的問了一句:“你為何入宮參賽,現在想好要怎么跟我說了嗎?” 秋雨笙知道如果實話實說,只會讓事態越發嚴重罷了,這種得不償失的做法不可取,她撒嬌道:“阿姐,真的只是因為好玩而已,我聽說書的先生說,這宮里頭有好多好吃的,雨笙沒吃過,想要進宮白吃一頓罷了,再說,你看看我也沒出什么事,就不要生氣了吧?” 每每秋雨笙知錯的時候都要這樣哄著自己,明明知道她下次還是會犯,卻還是忍不住消了氣,秋雨棠囑咐道:“下次你要做什么的時候,記得跟阿姐商量一聲,省得叫阿姐心慌!” 秋雨笙乖巧的點了點頭,雙眼小心地打量著秋雨棠,見秋雨棠興致正高,秋雨笙裝作漠不關心地問起:“阿姐喜歡溫大夫嗎?” 秋雨棠蹙眉,這個問題簡直糟糕透頂,秋雨棠當然否認道:“不喜歡!” 語氣里夾雜著是厭惡的口吻,秋雨笙都有些吃驚,看來這個溫浪是做了什么讓自家阿姐厭煩的事情了。 秋雨笙眨巴眨巴眼睛,繼續問道:“那阿姐喜歡什么樣的?” 從來都不會開口問自己這些奇怪問題的秋雨笙,今兒個卻是如此難纏,秋雨棠不免心生疑慮:“你從未關心過此等事情,如今卻這般,當真可疑。” 秋雨笙突然睜大了眼睛,秋雨棠暗笑:自己的meimei真的是一點謊都不能撒。 秋雨笙辯白極為空洞無力,實在叫人難以信服,她支吾道:“我,我只是,關心阿姐,畢竟那可是要讓笙兒喚為姐夫的人,如此重要的事情,笙兒怎么不放于心中?” 秋雨棠瞇眼:“真的嗎?” 知道秋雨棠看穿了自己的謊言,秋雨笙用撒嬌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抱住秋雨棠的手臂尬笑道:“額……嘿嘿……阿姐不能說說嗎?” 秋雨棠最后還是無奈的妥協了,誰讓自己的meimei太會撒嬌了,她想了一會兒,這個問題她還真沒想過,原本她只是想要伴家人左右,侍奉秋正百年就好,現在想來,自己應該會常伴孤燈也說不定,畢竟上天給了她機會,她也該還愿才是。 左右想想,秋雨棠把這個問題丟了回去:“只要是雨笙喜歡的,阿姐都喜歡。” 秋雨笙驚喜:“真的?” 這也不是什么值得如此高興的事,秋雨笙卻表現得如此夸張,秋雨棠不由的露出笑意,點了點頭確認道:“真的。” 秋雨笙慌忙確認道:“這可是阿姐說的,那是不是只要雨笙同意了,阿姐也沒意見?” 這個孩子今兒個怎會如此較真?秋雨棠費神想了一會兒,應道:“可以這么說。” 秋雨笙立馬抱住了秋雨棠,激動得語無倫次:“我就知道阿姐對我是最好了,那雨笙的姐夫,雨笙要幫阿姐選。” 依舊還是小孩子模樣,秋雨棠搖頭,也不知道秋雨笙如何才能長大? 得到了秋雨棠的答案,秋雨笙立馬起身告辭:“阿姐,那雨笙先回去!” 秋雨棠還是一頭霧水,這秋雨笙轉眼就跑得沒影了,這急性子多半是像到三人的阿爹秋正了。 秋雨笙沒有立刻回去夏庭,而是輾轉來到皇宮某處廢棄的宮廷中,秋雨笙掃出一塊干凈的地,雙腳懸空的坐在臺階上,扯著手中的枯草,有些無聊的左右張望。 許久,一抹黑影才姍姍來遲出現在秋雨笙的面前,秋雨笙麻利的跳下了臺階,接過酒鴿,不滿地問道:“怎么這么晚才來?” 高恒黑著臉,自己沒事是不能隨意出現在宮中的,上次回宮復命的時候,去了趟義父的住所,出來的時候卻被秋雨笙瞧見了,在秋雨笙喋喋不休的追問下,高恒妥協了,打算用一只酒鴿來堵秋雨笙的嘴。 秋雨笙吧砸吧砸嘴巴吃著正香,高恒是黑著一張臉盯著,秋雨笙覺著不好意思,問:“要吃嗎?” 高恒機械的搖了搖頭。 滿肚子壞水的秋雨笙把主意打到了高恒的身上:“黑鷹,你要不要當我的姐夫?我jiejie可漂亮了!” 高恒發怒瞪著秋雨笙,是示意她不要講下去了,誰知道,不會看臉色的秋雨笙使勁地游說:“真的真的,我jiejie可漂亮了,保證你不會吃虧,而且我沒有別的目的,阿姐說了,我喜歡的,她就喜歡,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真的不是要吃皇宮里面的東西才這么說的!” 秋雨笙一臉信誓旦旦的說著,高恒的臉是越來越難看了:想不到自己最后的價值竟然是拿來換食物? 越想,高恒越覺得來氣。 高恒一把捉住了秋雨笙,沒有讓她掙脫開來,手勁之大簡直讓人生畏,秋雨笙吃疼道:“疼,你要是不喜歡,那就算了,我,我以后不提了就是。” 看著秋雨笙吃疼的模樣,高恒稍稍松開了一點手,冷聲道:“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如果那個人同意的話,我立馬就娶了你家姐!” 高恒這話是氣話,連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又被秋雨笙牽著鼻子走了。 可惜高恒的心思,秋雨笙不懂,還想著以后又可以吃到皇宮里的食物,連忙雙眼放光:“真的?好啊,好啊,我們去吧!” 在高恒陰郁的眼神里,秋雨笙不斷的催促著:“走啊,走啊,你還等什么啊?” 這下,高恒更覺得心中煩悶,而秋雨棠也是料想不到,秋雨笙竟然在暗地里將自己的終身幸福當成兒戲一般對待,原本自己辛辛苦苦想要了斷的事也因為秋雨笙而重新搭上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