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空調正嗚嗚的吹著，寧譽卻還是覺得悶熱，小腿貼著沙發一側的皮膚發粘，讓他不舒服的悄悄挪動了幾次位置。班主任蘸著墨水的筆尖在作業本上劃出急躁的聲響，寧譽向來會察言觀色，隔著數米遠瞧見對方的臉色，知道現在心情一定不好。

    也難怪，放學前一小時老師就給寧玲打過電話，到現在，辦公室其他老師已經下班回家，高二整棟教學樓也就只剩下零星幾個還在整理后勤的班級亮著燈。

    “叩叩。”

    一聲清脆的敲門聲響起，總算打破了尷尬氛圍。

    謝天謝地，寧玲終于到了，寧譽抬頭看向門外，嘴角還沒揚起的弧度在看清來人后消失無蹤——門外的人不過而立，身著深灰色西裝，頭發梳理整齊，眉眼英挺，細邊眼鏡架在鼻梁上，儼然一副精英模樣——那不是別人，正是霍柏岑。

    寧譽腦子里突然傳出嗡嗡的聲響，就像是拉響的警報，腦海里飛快涌現出恐懼又不堪的記憶片段。

    怎么是他？！

    兩人的目光在短暫的交匯了一下，霍柏岑假裝沒有看見寧譽驚慌失措的表情，走進了辦公室。

    “你是寧譽的家長…是吧？”見到霍柏岑，班主任起身與霍柏岑握了握手“寧譽不是說他jiejie來嗎。”

    “您好，我是寧譽的姐夫，我姓霍。”霍柏岑歉意的笑了笑，說話時若有若無的看向寧譽，像是刻意講給他聽“他jiejie臨時有事，我也是半小時前才接到消息，不好意思，讓您等了這么久。”

    “沒事…你先坐，稍等一下。”聽對方解釋，班主任也不好再說些什么，示意霍柏岑坐下，轉身去倒水。

    寧譽本來坐在沙發邊的位置，見對方朝自己走來，下意識起身想逃，可霍柏岑動作更快一步，按住他的腿，制止他的所有動作后，若無其事的緊挨著他身旁坐下。

    很快，班主任端著泡好的茶回來，又從辦公桌上取出一張成績單交給霍柏岑“上周末月考的事情，你們家長知道嗎？”

    聞言寧譽連忙埋著頭撥弄書包肩帶，試圖忽視掉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霍柏岑垂眼打量著他腦袋上的發旋一會后，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我這半個月在外省出差，具體不太清楚，怎么了。”

    “時間不早了，我就長話短說吧...我看過寧譽在之前學校的成績，知道他是個很優秀的孩子，這是他轉學過來的第一次考試，我對他其實是抱有很大信心的，但是說實話，這次的考試成績...”她說著，用手指向表格其中一行“有點出乎我的預料。”

    在成績單上，寧譽的成績和排名一目了然，當霍柏岑看見寧譽所有科目分數都在及格線上下，班級和年級排名都在下游，眼中那點隱隱的笑意迅速蒙上了一層冰霜。

    “寧譽。”霍柏岑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解釋一下。”

    寧譽埋著頭沒出聲。

    班主任看兩人氣氛不對，連忙道“找家長來不是為了批評寧譽，只是想交流一下，了解他最近的狀況...這樣才能解決問題。”

    霍柏岑看著成績單沒說話。

    “其實我一貫不支持在這種特殊時期轉學的，這個年紀的孩子都很敏感，容易受到新環境的影響...他剛轉過來，也有些地方不適應，也算是正常情況，我們也不要因為一次考試就把他完全否定。你們家長平時跟孩子接觸得多，要多注意，有什么動向，也能跟我們及時溝通。”

    “…我知道了。”霍柏岑半晌終于點頭“我們會多注意他的，在學校里也麻煩您多費心。”

    兩人又聊了些關于寧譽的學校狀況，寧譽雖然這次考試成績不怎么漂亮，但在學校表現得也算規規矩矩。聊到最后，霍柏岑提出想請班主任吃頓飯，班主任婉拒后又客套幾句，便打了聲招呼帶著寧譽準備離開。

    他接過寧譽懷里的書包，另一只手自然而然攬住他的肩。寧譽和老師道別，他垂著頭，以至于班主任沒注意他蒼白的臉。

    ......

    霍柏岑來時把車停在學校后門的停車場，那附近有個小型美食廣場，此時廣場熱鬧非凡，街邊有賣零食小吃的攤販，奶茶店門口排著長隊，路上三三兩兩走過和寧譽穿著相同款式校服的學生，瞧見寧譽被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攬著肩，都不免會多看幾眼。寧譽根本沒注意到別人的目光，他此刻正心亂如麻，連走路都是被霍柏岑拉著走，也沒注意到他和霍柏岑的姿勢在旁人看起來多少有些曖昧。直到來到車旁，霍柏岑拉開后座的門，示意寧譽上車。

    “不…”寧譽這才像是回神一樣，掙脫霍柏岑的手“我不要。”

    看見他眼底的怵意，霍柏岑很輕的笑了一下，寧譽到底還是年紀太輕，不知道如何隱藏自己對于一個人的恐懼，心里想什么都表現在臉上，似乎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會乖一些...他將寧譽的書包丟進副駕駛，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抽出煙夾在手中點燃，傍晚的天空顏色發暗，打火機的火光映在他低垂的眼底微微跳動。

    他當著寧譽的面吸了一口，語氣淡淡的“上車，別讓我說第二遍。”

    少年被嚇得閉上嘴，沒敢再說什么鉆進車里。

    他坐立不安，不時看向車外的霍柏岑，男人背對他靜靜抽著煙，煙頭忽明忽暗，幾分鐘后他拉開車門，兩腿一邁也坐進了后座。車門砰地被關上落鎖，瞬間所有聲音，甚至光線都被隔絕在深色的車窗外。

    下一刻，寧譽只覺得頭腦空白，后背的鈍痛比意識來得更慢一步，他的視線在劇烈的晃動中慢慢對焦，眼前出現了霍柏岑放大數倍的臉。

    ——霍柏岑在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