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婉卿告訴鳳斕，她哥哥就要回來了。

    鳳斕倚在錦被上，“謝長安”三個字滾玉珠一樣在唇齒間反反復復地念。

    那是他妻子的哥哥，也是他想討好、依靠的人。

    他和他，十年前見過。

    不只是驚鴻一面的一瞥，而是很親密地見過。

    謝長安被他爹告知要去給宮里的那個小皇子當伴讀的時候正在樹上掏鳥窩。

    當然的，被他爹從樹上拽了下來打了一頓屁股。

    他娘在一旁勸著別打的太狠，若是他爹下手重了就去敲他爹的腦袋。

    一片混亂之中，謝長安答應了。

    雖然也沒有他拒絕的份。

    謝長安抱著一腔被他爹從小灌輸出的精誠熱血進了宮，三皇子鳳斕體弱多病，即使是朝臣云集的宮宴也很難見到這個被皇后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寶貝。

    想著自家剛出生不久的妹子，謝長安覺得肯定不會有小孩子比自家妹子還要可愛了。

    可是當裹著杜若色單衣的小鳳斕眨巴著一對烏亮亮的眸子對著他時，謝長安忽然覺得，宮里的水土就是養人啊。

    鳳斕一場小病初愈，臉蛋上還染著緋色，更顯得粉嫩可愛，他與謝長安差了六歲，比謝長安矮了許多，給謝長安引路的公公扯出一個笑對著鳳斕，“三皇子，您看看，這位就是將軍府的小公子。”

    鳳斕攥著剛剛從地上撿的桃枝，有點愣神，半會兒撇了撇嘴，“父皇不喜歡我了哇，為什么不是父皇來陪斕兒。”眼看著眼淚就要滾出來。

    謝長安頓時慌了，“你，你別哭。皇上日理萬機，政務纏身，有空閑自會來看你，再說我陪著你不好么？”他有些怪鳳斕不識大體，但是責備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你又是何人呢？”鳳斕咬著唇有些懵懂地看他，顯然剛才公公介紹謝長安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

    怎么可能聽進去呢，今日晨起父皇還回來抱了抱他，在一旁看著侍女為他將細軟的頭發綁成兩團，喂他喝了一小碗粥，哪知道他出去為父皇撿花枝的功夫父皇就不見了，現在讓這個從未謀面的人來敷衍自己罷了。

    鳳斕鼓著臉，小孩子本就有點胖的小孩幾乎成了一只小包子。

    謝長安心里像是有一只貓爪子在撓，想去揉一揉鳳斕白凈的臉蛋，“我叫謝長安......”

    “你是謝將軍的...你是謝將軍的寶寶嗎？”鳳斕聽過母后說自己是她的寶寶，卻并不會用兒子來形容。

    “我已經不是寶寶了，”謝長安無奈地沖他笑，“不過謝將軍是我爹沒錯。”

    謝夫人與皇后私交甚好，將軍府也常往皇后宮中送一些宮外的糕點吃食，故而鳳斕對將軍府印象很好。

    “你是將軍府的人，那你也有好吃的要給我嗎？”

    “好吃的？”謝長安雖然被這個問題問的摸不到頭腦，但還是樂于鳳斕總算不再要哭，“今日沒有呢，下次帶給你可好？”

    鳳斕鼓了鼓臉，悶悶地應了一聲好，謝長安向前走了一步試著去牽鳳斕的小手，“今日我們要去讀書。”

    鳳斕沖謝長安伸出了胳膊。

    謝長安蹙著眉頭，“怎么了？不想去讀書？”

    “你要抱著我去嗎？”鳳斕很認真地問。

    “這...三皇子平日被陛下抱慣了...”站在一旁的公公有些尷尬地出聲解釋道，又轉而蹲下來對小鳳斕說，“老奴抱皇子去讀書可好呀？”

    謝長安想著自家那個動不動用鞭子追在后面抽人的老爹，對當今圣上的崇拜之情又多了一層。

    “不必，我抱著就是了。”謝長安在鳳斕面前蹲下，鳳斕立馬自覺地撲到他懷里哼哧哼哧地往上爬，兩只小手攥著謝長安肩頭的布料，由著謝長安站起身托住自己的屁股。

    “那就勞煩公公為我引路了。”

    鳳斕記得，謝長安就是這么抱著自己去了兩年的國子監，后來謝老將軍戰死沙場、謝夫人自縊隨之而去，謝長安代替父親遠征大涼，便再無交集。

    誰能想到令異邦聞風喪膽的玉面戰神，其實是個那么溫柔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