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第十四章
“父皇,肯見我?”鳳斕抬起頭,聲音輕輕淡淡的。 “皇上擔心殿下凍著,特地吩咐老奴為三皇子系好大氅,帶皇子進去呢。” 淅淅瀝瀝落下的雨水很快透過衣衫,將人浸濕了,與炎日下掬一捧涼水淋在身上的爽快不同,冬雨刺骨又傷身子,冰森的涼意順著骨頭縫兒鉆進去,鳳斕打小蜜罐子里養(yǎng)出的嬌貴身子,更是難以承受,何況是跪著,雙膝不消看,也知早已烏青一片,被元德攙起來的時候鳳斕的骨頭都在打顫,疼得厲害,身上也是濕冷的一片,一小步一小步踱進太央閣,還未等看清鳳淵臉上是何表情鳳斕就又對著書案跪了下去。 “求父皇成全我與婉卿的婚事。” 鳳淵本就沒有想好該說些什么,鳳斕又這么直楞楞地跪下去,他心里的怒意不甘竟突然被堵回去似的。 斕兒沒在開玩笑,沒在吃醋。 他是真的,想和那個女人成親。 那我呢? 我被處于何地呀? 鳳淵壓了壓喉頭的一絲血腥氣,走到鳳斕跟前,站定了。 “斕兒,你抬起頭,看著父皇。” 鳳斕照做了。 鳳淵覺得自己幾乎是貪婪地在盯著鳳斕看,鳳斕看似單純實則多情的眼眸,情愛給他的眉眼染上了媚意,哪怕此刻鳳斕因為跪了快一個時辰而臉色蒼白也掩不住那一抹風情。 鳳淵能看得出,因為那情愛、那風情是他給的! 哪怕知道鳳斕曾與那個影衛(wèi)一夜露水之情,他也只當是小孩子一時好奇迷惑,忍忍便過去了,果然,哪怕影一因為鞭刑暈過去三天未出現,鳳斕也只沉浸在謀劃布局中,絲毫沒有關心掛念,到底是皇宮里養(yǎng)大的孩子,薄情被學了個七七八八。 鳳淵出神許久,被鳳斕的噴嚏聲拉回了思緒。 太央閣內溫暖如春,鳳斕的濕衣緊緊貼著皮膚,不知道是因為身體冷還是心冷,鳳斕一直顫個不停。 鳳淵狠了狠心沒去過問,只是問他,“你與謝婉卿如何相識的?你與她本無交集,莫不是故意尋了個由頭來氣你父皇。”他還想說,斕兒如愿了,父皇確實氣著了,不過只要斕兒肯認錯,氣就氣了,從今往后父皇會待斕兒更勝從前...... “斕兒豈敢拿婚姻大事開玩笑?”鳳斕竟也覺得心里有一絲抽痛了,可是有些話不趁著現在說,之后也許就沒有開口的機會了,“我與婉卿是...一見鐘情。” 他看著鳳淵的眼睛瞪大了看向自己,有一點滑稽,他卻感覺到了父皇的難過似的,鳳斕壓下心頭的不忍,繼續(xù)說道,“不如將實話告訴父皇,這枚香囊,”仿佛很珍重的,鳳斕低下頭愛憐地撫摸粗糙的針腳,“是婉卿送給我的定情信物,只不過那日被父皇誤會拿了去......” 鳳淵冷笑一聲,他看鳳斕想說的不是拿,怕是奪吧!像奪走他一般奪了香囊去,還自顧自地以為那是他與皇兒兩情相悅的證明,結果...結果全是狗屁! “陛下,國師求見。” 元德的聲音透過門傳進來,打破了父子間詭異的寂靜。 未等鳳淵回應,沐玄便推開門走了進來,他今日仍然是一身玉白,外罩一件淺藍色云紋大袖長袍,白發(fā)隨意地挽了一個髻,手上還端著一碗湯藥。 他也不必向皇帝行禮,進去只是向鳳淵輕輕點了頭,便走到鳳斕身邊蹲下,將手上的湯藥送到鳳斕唇邊,哄著,“三皇子先將藥喝了,免得得了風寒,又是一陣折騰。” 鳳斕抿了抿唇,他依稀記得小時候也得到一次風寒,那時候又正是和國師親近的時候,哪怕噴嚏打個不停,他也哭著要去見國師。 沐玄心疼他,也不做其他事了,專門把他抱在懷里哄,要親自喂他喝藥,在他因為藥效昏昏沉沉的時候就講些上古神話、民間戲本什么的,他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還能感覺到背上輕輕的拍打,不知為何在國師懷里睡得格外香甜。 一碗湯藥見底,沐玄用帕子拭去鳳斕唇邊深色的藥漬,揉了揉他的頭,在他耳邊輕輕交代了一句,“回自己的寢殿去,換身衣衫,這里有我在呢。” 鳳斕回去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并不安穩(wěn)。 他不知道,太央閣里那日打碎了多少杯盞。 第二日,一道賜婚諭旨下到承露殿,皇城內外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