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求親
隨著今年的第一場大雪席卷上京,有兩件大事從宮中傳了出來,這兩件事又恰好都與前些日子恩寵正盛的三皇子有關。 有關三皇子的秘辛流傳不多,可是眼見著大皇子和二皇子相繼搬出皇宮在城中修建府邸,奶娃子一樣黏著當今陛下的三皇子倒是使得百姓們更加好奇了。 不過這兩件事一出,人們便也了然。 其一,大將軍之妹謝婉卿,品性賢良、宜室宜家,與三皇子鳳斕結為眷侶;其二,老百姓聞名已久卻始終未曾見過的三皇子搬出皇宮,府邸落定之日也是兩人大婚之時。 “你明知父皇最疼你,卻還要執意與那謝婉卿成親,這不是拿著刀子往父皇的心窩子上捅?”鳳離手指間把玩著一枚黑子,許久未落,似笑非笑地抬起頭,看向對面貌似一臉嚴肅研究著棋局的弟弟。 “大哥說話真是霸道,我哪里敢拿著刀子見父皇,”鳳斕盯著白玉棋盤看,暖玉打磨出的棋盤看上去倒也沒什么特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是真心歡喜卿卿,想跟她長相廝守的。” “長相廝守?”鳳離冷笑了一聲,心頭不知怎么的莫名涌起一股怒火,原本思量許久的棋局顯得沒那么重要了,鳳離將那粒黑子按下去,覺得對面皇弟有些呆愣的神情甚是可愛,“斕兒輸了。” 鳳斕自知自己與大哥的棋技相差甚遠,但從小就是被半讓著下棋玩玩,沒想到鳳離今天這么不給面子,只得低頭佯裝出棋藝不精的羞愧,手下意識地撫上了掛在腰間的香囊。 翠綠色的穗子纏繞在玉白色的指尖,這個香囊他從鳳淵那兒取回來就一直掛著,鳳淵看他日日掛著這個表情思的香囊,內心澎湃的愛意與愧疚之情自是難以言表,可一開始有多甜蜜,鳳斕跪在他身前求娶謝婉卿的時候就有多憤怒。 “斕兒還小,婚娶之事還急不來。” 滿朝文武腹誹,哪里不小?自家兒郎年方十四五便急著找心儀的姑娘,三皇子如今最是害相思的年歲,大將軍之妹身份尊貴,兩個人又是兩情相悅,他們倒是巴不得三皇子情竇早開,陛下對后宮的恩澤深厚些,才多有所出。 鳳斕十四歲時鳳淵便命人在上京尋了一處安靜地修建府邸,早已落成許久,鳳斕篤定早朝之時向鳳淵提出娶親一事能獲得朝臣們的支持,哪知鳳淵氣極,哪怕群臣紛紛附和也只按下不表,只丟下一句此事還需再議便匆匆退朝。 “皇子,如今陛下正是氣頭上,皇子何必去找不痛快呢?”鳳淵的近身太監遠遠地瞧見僅著藕色單衣的三皇子朝著書房過來,就急急忙忙地迎上去,見攔不住人,又添上一句,“您怎么穿得這么單薄,皇上看見了可要心疼壞了呀。” “父皇若是心疼就該答應我與婉卿的婚事,”鳳斕玩笑似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公公得父皇器重,只是有些父子之間的事,公公還是不要摻和比較好。” 說罷,鳳斕竟是直接沖著書房門跪下了。 “皇子,皇子這是作甚?!” 鳳斕倒是沒那個閑心思管他,今日這道求婚的旨意,他是一定要討到的,鳳淵之愛,注定要分成幾塊,就算他自己不想,也有的是人要讓他將愛意分出去潤澤后宮,他不愿像那些個可憐的后宮女子般去爭求那虛無縹緲的恩寵,想要太子乃至皇帝之位,大將軍是必然要籠絡的,謝婉卿對他又是一往情深,他對謝婉卿也有幾分情愫,成親之事還是早早定下來最好,“公公若是不愿替我通傳一聲,就往旁邊讓一些。” 掌事公公眼看實在勸不住,只好進書房向鳳淵稟報去了。 “他還敢來?”鳳淵將手上久久未看進去的古卷重重地摔在書案上,“朕就知道,他是一時糊涂,可還是該教訓教訓。” “三皇子......三皇子剛剛,跪下了。老奴,老奴實在是勸不住...” “入冬的天氣,你讓他跪在那兒?”鳳淵干脆將剛扔在書案上的文卷拿起來砸在,“他犯傻,你也跟著一起犯傻?我哪里舍得真的怪他...”說罷,便取了自己的大氅,準備往外走,“他穿得可還厚實?不會冷著吧,也是個傻孩子。” 元德心想,這個傻孩子可最會往您心上捅刀子呢。 “父皇!”鳳斕的聲音有些抖,一是天寒地凍,地上鋪著的青磚實在有些冷,二是對自己接下來大逆不道的話竟有一絲興奮的顫抖。鳳淵負了母后,負了自己,如今輪到他討要幾分回來了。“我與謝將軍的meimei謝婉卿兩情相悅已久,兒臣實在喜愛卿卿,不愿辜負她一番情意,今日朝堂上與卿卿結親一事,絕不是一時快意之語,實在是兒臣思慮許久,況且兒臣也到了搬出宮的日子,父皇賜的府邸也已落成,如今,只求父皇一道旨意,成全兒臣的心意。” 鳳淵要推門的手頓住了。 他以為鳳斕前來是為了一時的魯莽之語謝罪,已經做好了半推半就順勢原諒的準備,孩子固然要教育,可是他也知道黛妃有孕的消息對本就失了母后的鳳斕是多大的沖擊,況且這孩子從小在嬌寵中長大,自己也樂得聽他講一些胡話,這次雖然玩笑過了,但根本還是因為鳳斕對自己的愛慕,自己愛的人突然和別人有了孩子,有孕的那個人偏偏又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可是他自己的難處也有,泡在蜜罐里的孩子被推上太子之位,相當于將一條帶刺的荊條交到他的手里,他不忍心看著斕兒的手被扎得血流,只能自己先替他除掉那些扎人的利刺,他以為斕兒能明白自己的苦衷,事成之前卻不能透露了風聲。 斕兒或許懂了,又或許不懂。 可是他要走,要離開自己,要和一個女人成親。 他不愿意要自己的恩寵,他給的什么都不要。 扯出一絲笑意,鳳淵自嘲,不對,斕兒剛不是說了,他要自己的一道圣旨。 一道,將謝婉卿許配給他的圣旨。 鳳淵搭在胳膊上的大氅掉了,元德立馬去撿,“皇上不要動怒......三皇子不識情愛,說不定只是被一時迷惑...” 不識情愛? 好一個不識情愛! 曾經的夜夜纏綿、溫軟情話,都是不識情愛的結果! “陛下,落雨了。”元德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說。 仔細聽來,窗外的確有細小的雨聲,坐在椅上的鳳淵卻沒那個心思聽雨,怒氣一絲一縷地纏著心臟,活活要將他勒死過去。 “他還跪著?” “三皇子今日,只穿了一件單衣...” 鳳淵抬眼看了元德一眼,“只穿一件單衣?元德,你這個掌事太監的位子,朕看是不用坐了,你給朕滾出去,給三皇子系牢了大氅再將他送進來,讓太醫院熬好湯藥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