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靜悄悄的街道。周圍的居民與商鋪早已休息。只有偶爾刮過的冷風，帶著荒漠的沙土穿過巷子，將門鈴吹得鐺鐺作響。

    啪嗒、啪嗒……

    深色的液體從窗戶縫隙里流出，懸掛在窗檐下，漸漸匯聚成一滴搖搖欲墜的血珠，滴落在石磚路上，最終形成一汪血海。

    滿是黃泥點子的皮靴一腳踩在血水里，鞋頭已經有大面積的磨損。皺巴巴的褲子側面被濺上不少血跡，看上去是從一個角度斜著飛噴而出。衣服下擺處有幾個血手印，像是在垂死掙扎之際胡亂抓到了衣角。

    剛從樓里出來的人身材高大，肩寬窄腰。緊致的上衣襯出堅實寬厚的胸肌，借著微弱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出粗壯有力的雙臂，還有月輝般泛著銀色光暈的披肩發。

    此人站在街道上沒一會兒，又有一大批人紛紛向此地涌來。當他們見到這位衣著帶血之人，先是愣了一下，隊友間交換了一個神色，隨即亮出武器一擁而上。

    月光下的壯漢只是側頭打量了一圈，給了一個不屑的輕笑。他并沒有被數量上的懸殊所嚇退，反而若無其事地活動筋骨。在對方快要逼近之時才從腰間抽出兩把短刀。一把刀刃鋒利，刀尖帶鉤，另一把更加寬大厚重。

    他先朝迎面撲來的敵人當頭砸下去，厚重的刀刃瞬間把腦殼劈開，血水像滋水槍似地射向空中。接著，帶鉤的短刀從另一個敵人的嘴巴上橫砍而過，鉤子將對方的雙頰穿到一起，像垂釣時上鉤的魚。敵人嘴巴掛在刀尖上，整個人隨著壯漢用力揮臂被甩飛到墻面上，又出溜至地面，仰面癱在血泊之中，原本嘴巴的位置已經成了一個大豁口。

    壯漢瞅了一眼手中的短刀，上面掛著嘴巴與腮幫子的一部分殘rou。他甩了甩胳膊，將血呼啦它的臟物抖落干凈。壯漢并沒有因為這些血污表現出厭惡、不屑或者興奮，而是習以為常地應對下一個敵人。

    隨著敵人越來越多，壯漢也改變了作戰方式，從剛才一一應對，變成蠻橫地砍殺。一刀劈在對方的頭上，也不等敵人癱軟下去，直接一腳踹過去，將正在死去的敵人踢飛。又或是直接讓對方首身分離，任由一個無頭尸體做著神經反應的動作。脖子滋滋冒著血踉蹌幾步，隨后跪在地上倒下去。周圍的尸體漸漸堆砌成小山，血水更是侵染了大面積的街道，鐵銹味漸漸轉變為腥臭。之后再趕來救場的其他人看見眼前的景象，紛紛停住了沖過來的腳步，慌張地看看尸體，月光下仿佛站著的不是人而是一個惡魔。他們膽怯地向后退了幾步，在壯漢轉向他們的同時撒腿就跑。有的在撤退時差點撲倒在地，手腳并用地落荒而逃。

    壯漢見沒人再來找自己麻煩，這才收起了短刀，但他并沒有著急走，而是卸掉一個人的胳膊拿在手里，將流血的那一端沖著墻面。他就像手握一桿畫筆，在空白的墻上畫出一個簡易的圖案。

    而這些人的血不是鮮紅色的，是深得發黑的污濁。等到清晨，人們尋著臭味找來時，這才發現橫七豎八的殘缺尸體與墻面上一幅黑色的蝎子圖騰。

    “天啊，佩特歐是有人造了什么孽呀！”

    坐在茶館里的老奶奶正與幾個伙伴閑聊。

    “你是指最近發生的‘黑蝎屠殺’？”

    “是啊是啊，嚇得我這幾周都去神殿里祈福，希望大地之神能給予啟示。”旁邊的老爺爺說著虔誠地做出祈禱手勢，嘴里還念叨著。

    “你應該去夜神殿。這幾次的屠殺都發生在夜晚。月夜之神一定知曉一切！”老奶奶特別認真地看向對方。

    “嗯嗯，原來是我找錯了神靈，怪不得這幾天睡覺依然覺得不安生。”老爺爺恍然大悟。

    “死神殿也不能少，多給一些貢品。讓神靈大人網開一面，不要讓咱們成為下一個。”

    “那個屠殺犯有沒有可能是死神的使者？他們就是來收取靈魂的！”

    老爺爺老奶奶越說越神叨。

    “為什么突然要收取平民百姓的靈魂？是我們做了什么錯事嗎？”

    “這難道是天譴？”

    “殘暴的兇殺案頻發，每一次都在空地或墻面上發現黑色的蝎子圖案?！?/br>
    “死神的圖騰是山羊，可這圖案不符合啊。”

    “會不會是上天啟示，這是一位新晉的神靈，因為我們沒有及時為他建造神廟，所以惹怒了神靈大人?！?/br>
    “如果真是如此，蝎神大人掌管什么呢？”

    “屠殺是不是意味著殺戮？”

    “咱們已經有掌管戰爭與混亂的干旱之神，怎么可以越界？要是又多觸怒了一位神靈該如何是好？”

    幾位老者陷入沉默，他們心里惶惶不安。“黑蝎屠殺”已經持續兩個月左右，雖然不是每天發生，但至少一周就要有一場大型血洗案件。據說死者都是平民百姓，并沒有什么共同點，而且案發現場散亂在佩特歐各處，看不出什么相關聯的線索。令人費解的事態讓不少人懷疑是不是什么神秘的宗教組織，又或是來自神靈的懲罰。

    “你們說會不會是……皇室沒有善待被迎娶來的薩爾薩小王子，所以先祖們覺得這背棄誠信，特此來懲罰我們？”

    “那也不應該懲罰平民百姓啊，那是皇室的錯誤?！?/br>
    “你為什么會想到這個方面？薩爾薩小王子當年可是風風光光被迎娶進宮。兩年前我就在街邊，親眼所見！浩浩蕩蕩的儀仗隊，那陣勢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br>
    “哼，那是你不知道這位薩爾薩小王子嫁入皇宮的當晚就被軟禁了。據說國王，就是……當年還未登基的王子殿下。他不喜歡這個小王子，據說樣貌丑陋無比……”敘述者壓低聲音，“但是礙于兩國邦交不好拒婚，更不好讓薩爾薩知道，只能勉強把人關起來。等大喜日子一過，立刻把薩爾薩小王子送到偏殿。這幾年來根本沒再見過面?！?/br>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親戚在皇宮里辦事。跟你們說，兩年前因為這件事宮里突然少了好多人。我這位親戚還算運氣好，他本來也是迎接王妃殿下的仆役，只不過前一天身體不適，才被換走的?！?/br>
    “這只是小道消息，怎么可以輕易相信？說不定是他瞎編的呢。”

    “那你說為什么這幾年王妃還沒懷孕？而且殿下現在已經是國王了，卻不見更正名號讓王妃成為正式的王后？薩爾薩小王子可還是王妃啊。”

    “你這么說有點道理，當時登基大典也沒見王妃陪伴在殿下身側?！?/br>
    “是吧是吧，這很有問題?！?/br>
    “那也不一定沒有善待王妃，可能只是兩人沒有那么和睦，畢竟是政治聯姻。這哪里能與情投意合而在一起的情侶相比？”

    “可禮數規矩也是要的呀。王妃怎么能還是王妃？而且不被邀請參加登基大典呢？一定是神靈大人看不下去了，所以才特次懲罰我們，這是給我們的警告！”

    這時一條新聞播報吸引了眾位老者的注意。

    “近日，‘黑蝎屠殺’又突發兩起。一處位于荒漠之中的研究所，無一人生還。第一發現人是運送物資的工作人員。根據調查這些人已經死了有一周左右。另一處位于首都布列偏遠的郊區，是某地下組織的聚集地，具體情況目前還在調查之中?！谛罋ⅰ谶@一年里頻頻發生，望市民們謹慎出行，保護好自己的人身安全?！?/br>
    “天??！已經到首都布列了！佩特歐還有沒有安全的地方啊！”

    幾位老者紛紛開始祈禱，虔誠地在身前比劃，閉上眼睛嘴里念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