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波云詭譎人多嘴雜一個消息都能傳出八百種說法的江湖里有一個共識——云尋宮的掌門人路鬼魅人如其名,是個見人吃人遇鬼吞鬼的大魔頭。 路鬼魅行事隨意,喜怒無常,最愛濫殺無辜,云尋宮上上下下無人不懼,傳聞一奴仆將他的衣袍灑上了茶水,該奴仆便被剁手跺腳,分尸荒野。 “傳來傳去就這么幾個說法,不是要將本座除之而后快嗎,怎么一個個就嘴皮子功夫厲害,不敢來招惹我,只敢在外頭編排我啊。” 嵌云殿的正位上斜斜臥著一位紅袍墨發的男人,衣袍散系,一片玉白的肌膚裸露在外,美目飛揚帶春,唇若春桃,眉似遠山,乍一見了,只會讓人以為是一位飽含媚意春情的妖冶女子。 路規昧瞥了眼跪地瑟縮的人,一雙蔥白細長的手從層疊的衣袍下探出,捻起一盞鏤金花杯,對上流瀉而下的日光,聲音倦怠疲憊。 “他打濕了師尊為本座縫制的衣袍,本座不過是挑了他的手筋扔出云尋,怎么還不夠慈悲大度嗎,這幾個正派混子竟還編排本座,若是讓師尊聽了去,又要與本座置氣了。” 地上的人冷汗津津,聽了他的話連連點頭。“尊上所言甚是,尊上已是大度過人了,是他們不識好歹,一個個……” “行了,你也就會這么些個溜須拍馬的功夫,”陸規昧懶塌塌地托腮瞧著地上那人,無甚趣味地嘆了口氣,“讓你盯著山下的動靜,你就只會說這些可有可無的玩意兒。” 彭琥身子都軟了一半,五大三粗的漢子聲音都發顫,“尊上恕罪!尊上恕罪!小的還打聽到了先尊上的行跡,尊上饒命!” “廢物,”鏤金花盞從高座飛出,劃過那人的臉頰,勾下一縷頭發深深嵌入地下,路規昧的眼睛不耐地睨去,“師尊之事留到這時才說,是真不怕本座丟你喂蟒。” 他的聲音蘊藏著濃郁的不耐,彭琥連連扣頭,冷汗糊了滿背,“先尊……尊上修為,修為已超脫百眾歸于久際,小的們靈力低微,難以用尋常之術覓得先尊蹤影。” “屁話。”倦怠冷冽的聲音在殿中響起,上座人已然毫無耐性,一道凝結了層層寒意的氣浪排山倒海般席卷而去,直直將帷布屏風諸物吞并圍凍。 “師尊無上修為,若是尋常術法便可尋到,本座還要你們做什么。” 彭琥已經將身子埋入兩肘之間,上牙打顫,顫顫巍巍的開口:“是……是是,尊上圣明,先尊修為莫測,我等遣人與各處尋他,昨日戌時曾有人在漢里胥城一勾欄內撿得一墨玉墜子,墨玉上隱泛靈氣,屬下比對后識得為先尊之物。” “勾欄?”路規昧喃喃復念幾遍后忽的大笑起來,前俯后仰,一身紅袍被抖得如浪卷岸,“好啊,好啊,真是本座的好師尊。” 彭琥不知道他又發的什么瘋,他的半邊手臂已經被凍得沒了知覺,卻不敢有所動作,只等著上座人發話。 路規昧笑了許久,臉也被笑得染上一層淺紅,多時才止了笑,揮手趕人。“好了,事情辦得不錯,領賞去吧。” 彭琥如蒙大釋,扣頭謝恩后忙抱著自己僵直的右臂退下。 路規昧笑夠了,從雕金檀木的雙紋椅上起身,指尖摩挲著手腕的灼痕,目光遠放,唇邊咧開一抹笑,“陸成儀啊陸成儀,千萬藏好了,我要來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