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香甜無夢，洛克醒過來的時候，看著陌生的房梁還呆了半晌才想起身處何地。

    女巫精于用藥，不知道給他下了什么，他一覺醒來，身上輕松了許多，可心病無醫，他起床第一件事還是嘆氣。

    在偌大的龍巢里轉了幾個圈，一個人也沒找到，洛克循著雅各的手鐲才發覺人在塔底。

    －

    “你平時喜歡做什么呀？”女巫嗓音輕快。

    “沒什么。”

    “你去過洛克的家嗎？莎朵小姐過得怎么樣？”

    “好。”

    “也對，要是艾伯特先遇到你，那一定是帶你去了洛克的塔。他可喜歡給洛克撿伴兒了。”索菲婭手上不停，嘴上不歇地說：“洛克呢？他怎么樣？還是成天對著他的小寵物自言自語，每天和傀儡聊天嗎？”

    讓索菲婭這樣一說，神秘強大的狼人倒像個孤單寂寞的小可憐了。

    狼人這樣群居重情的生物，只與一群不會說話的活物死物為伴，似乎是有些不對勁的。雅各沒有從這個角度深想過，提起了興趣：“嗯。”

    索菲婭提了話題，又不深聊，反而勾起他右耳上方的黑發，躍躍欲試：“左邊好啦，對了，聽說精靈喜歡把親人愛侶的頭發編進發辮，你說我要不要去薅一把狼毛？”

    雅各聽起來有些窘迫：“……你誤會了。”

    “好吧，就當我誤會了。說起來，我還真有點好奇，”索菲婭手指靈巧地挽黑發：“他為什么樂意接納你呢？”

    雅各又不說話了。

    “不是說你不可愛，”索菲婭話癆又八卦：“是洛克他有點毛病，他養的兔子都是奔著一百年往上活的，他只和長壽種交朋友，現在還聯系的大概也只有我們這些命硬的。”

    “為什么？”

    “不告訴你，自己去問他呀。”索菲婭嘴里叼了根發繩，含糊地說。

    －

    洛克正站在門口，發現雅各認命地坐在金幣上，女巫在他身后。嬌小的女人穿著條白色睡裙，剛起床的模樣，裸露的手臂胸口像牛奶一樣，還飄著幾顆草莓。她坐著龍的尾巴，把自己墊高了些，正興致勃勃地擺弄精靈半長的頭發，像女孩裝扮洋娃娃。

    洛克不好意思看她，而雅各看見狼人，急忙想起身，讓肩膀上一支纖細的手指一按就坐回了原地，他逃不開女巫磨爪，放棄掙扎，只用眼神不自覺地向洛克求救。

    “早上好～睡得怎么樣？”索菲婭不讓雅各走，還理直氣壯地說洛克：“洛洛你太粗心啦，雅各頭發都亂了，也不知道幫他編一編，我們精靈可是愛整潔愛漂亮的種族呢。”

    “你怎么不說他們也愛清靜呢？”洛克也不急著拉雅各過來，打了個哈欠不滿道：“睡可睡得太好了，來一個迷一個，來一對倒一雙，你們什么時候改了待客的風格？”

    索菲婭扁扁嘴，眨著無辜的大眼睛：“我也不知道你對德拉草那么敏感，大概和可可果一樣，是你的體質問題。”

    知道她是好心，洛克不糾結于此，眼神一掃邊上龍視眈眈盯著女巫精靈親密互動的琴，又看一眼怕蛇不怕龍的雅各：“我以為我們說好了？幸虧沒出什么事。”

    索菲婭聞言更無辜了：“不是我介紹他們見面的，是你的小精靈一大早從天而降，直接掉到了琴的臉上。”

    虛弱得路都走不遠的精靈喜歡登高望遠，雖說是樹棲的本性，但失足是早晚的事。洛克仰頭，層層疊疊的樓看得人直眼暈，登時擔心起來：“從多高？傷到了嗎？”

    “扭傷，擦傷，我處理過了。”索菲婭憤憤不平地哼哼唧唧：“你只關心你的小精靈，怎么不問問我的琴有沒有受傷？”

    洛克：……

    拿一棟房子砸龍身上，鱗片都掉不了一塊，也就雅各實誠，音量雖小，卻也真心實意：“抱歉。”

    索菲婭對他又換回了和藹可親的溫柔語氣：“沒關系啦，她臉皮厚得很。喏，照照鏡子，我手藝不錯吧？”

    本以為會被捉弄的雅各驚訝地發現她給自扎個中規中矩的傳統發型，兩側耳邊的頭發編成細辮收在腦后，十分整齊，可惜發質差了點，發梢有些毛躁。

    索菲婭手一松，雅各躲開幾步，站到狼人身后才說：“謝謝。”

    被忽視了一早上的琴突然光芒閃動，一陣耀眼的藍光后，山一般的巨龍消失了，原地出現了一個女人。她肌膚勝雪，長發像深冰一樣藍得透明，竟沒有一處生得不完美，以至于令人不敢直視，記不住她的面容，只記得下一種圣潔而威嚴的感覺。

    那絕妙的美人拖著及臀的長發，毫無形象地側躺著蛄蛹蛄蛹地，不雅地把腦袋挪到了女巫的腿上，長發潑了她一腿。

    本坐在龍尾巴上的女巫一下坐到了地上，氣鼓鼓地揉著屁股，推開人型的龍：“不要！才不給你扎，你散著頭發才好看。”

    “沒事，找我，過來啊，琴，我幫你扎小辮。”洛克趁機插嘴道。

    琴兇巴巴地瞪了狼人一眼，身上又閃起了藍光，變回巨龍，一腦袋把女巫壓倒在地。

    索菲婭短腿短手在那里掙扎，洛克帶著雅各就往外走，不忘留下一句：“……注意點影響好不好！”

    索菲婭也不生氣，還在那里推著龍頭喊：“記得去吃飯！”

    －

    兩個人坐到餐桌前，面對著一桌佳肴，卻都遲疑了。

    奶油蘑菇湯濃香撲鼻，香腸油亮微焦，煎蛋正是最好的火候，連水果都雕成了個穿蓬蓬裙的小姑娘。

    雅各都不看湯碗一眼，洛克拿起勺子又放下，先研究起了牛奶的成分。

    得出了安全的結論，洛克還是擔心，翻翻口袋：“要不還是先用營養藥水湊合湊合吧？”

    這話可惹了大禍。

    “嗚哇！我辛辛苦苦做飯，沒有人珍惜！嗚嗚，你不是以前那個連盤子都要舔干凈的小狼了！我再也不喜歡投喂你了！一點成就感也沒有！”那個果子雕的小姑娘動了起來，兩個圓圓的手捂在沒有五官的臉上，翹著兩個羊角辮，用索菲婭的聲音發出響亮的抽噎。

    洛克：……

    果子姑娘哭得不盡興，又沒被雕出腿來，咕嚕嚕滾到到洛克的碗邊，折騰著站起來就要一腦袋扎進牛奶：“這次真沒加料了！不信我喝給你看！就讓我淹死在你的碗里吧！”

    洛克提溜著她的腦袋把她拎起來扔到一邊，拿了個碗扣住又給了個消音咒，頭痛地拿起勺子。

    他盛了勺蘑菇湯喝下，等了兩分鐘，對雅各說：“應該可以喝？”

    那個蹦個不停的碗消停下來。

    雅各拿了勺子，不開餐，反而探究道：“你很信任她們。”

    洛克聳肩：“都認識這么久了，也沒理由害我不是。”

    “她們是……在一起？”雅各欲言又止。

    “一對。從我認識，她們就是一對兒了。”洛克咬著香腸。

    隱隱發堵的感覺沒有了，雅各拿起勺子喝了口濃湯，意外地發現味道十分不錯，眼睛不由自主地瞇起來，他久違地感受到了饑餓，低聲念叨了一句：“看來歐文嘴里偶爾也有實話。”

    洛克占著嘴，挑眉以示疑惑，雅各像沒看見一樣，專心地喝湯。

    奶足飯飽，洛克也打好了腹稿，試探著問看著心情還算不錯的精靈：“你還有什么遺憾，或者愿望嗎？”

    那個把他賣掉的地下商人的臉在雅各心里一閃而過，可也許是因為已殺了歐文，他發現自己提不起什么仇恨或憤怒的情緒來，搖頭道：“這樣就很好。”

    洛克想了又想，想不出什么委婉的說法，只好直接地問：“如果我可以保障你的安全，也可以保證你能安穩生活，你會愿意留下來嗎？”

    雅各像聽到了什么威脅一樣，一下就警覺了起來：“什么意思？”

    洛克硬著頭皮：“只要你想活下來，衰敗就會停止。”

    雅各抵觸中帶著一點慌張：“不，你之前不是這么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