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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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裴一朝被關進大牢,無事可做,悲憤也不能改變現實,只好靜下心來思考他要怎么扳回這一局。 這天下風云變幻,又不只是他一個謀士,若是被關的時間久了,橫生變故,那局面也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華燁也不是蠢貨,這次竟連個解釋機會也不給他……難不成是兒子丟了關心則亂,那也不至于這般沉不住氣。 不對勁的地方太多了,再加上自己被關在這里出不去,對外面一無所知,宋裴難免著急上火,嘴里冒泡。 他每天都撿一顆小石頭做為天數的標記,在他積攢了三十顆的時候,終于等到了人。 華燁有些憔悴的對他道,“宋裴,朕沒有兒子了?!?/br> 宋裴心中一驚,“陛下……” 華燁抬手示意他不必說話,“朕知道的,宋裴,你是被閣老陷害的,朕一直都很清楚。” 宋裴安靜的聽著。 “他是世家的人,你我二人斗到了一個世家,他們就容不下你,一直想方設法要將你除之后快,你對朕來說,很重要,朕很清楚,如果沒有你,朕可能要花很多時間才能奪得皇帝的話語權,所以為了保住你,朕假裝中計,你不會怪朕罷?”華燁有些愧疚。 宋裴俯首磕頭,“陛下有心了,臣感激不盡?!彼敃r是真的有點飄了,才會中計,也多虧華燁及時救下他,否則那一日,那群人早就不分青紅皂白把他當場打死。 華燁親自扶他起來,怕了拍他的肩,“你不怪朕就好,現在局面緊張,閣老病危,朕這才尋著機會來見你,再耐心等幾日,朕就放你出去?!?/br> “有勞陛下費心,只是不知為何要等幾日?!?/br> 華燁點了點頭,緩緩道來,“因為過幾日就要開戰了,閣老又病重不起,暫時管不了你這邊,那時朕就能放你出去,只是北漠那邊知道了降書一事,懷疑我們想一箭雙雕,徹底與我們撕破臉皮,他們殺了朕的兒子,聯盟徹底瓦解。” “瑯琊還未攻破,就如此急心利切,想來昊吳一戰讓他們不太信任咱們……”宋裴沉吟,“北漠如此,陛下也無需留情面就是了?!?/br> “你的意思是……?”華燁若有所思。 “瑯琊皇帝還在我們手上,就算與北漠打起來,瑯琊還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如此搶占先機?!?/br> 華燁嘆了口氣,“朕回去考慮一下。” 宋裴點了點頭,這種事情確實不是馬上可以下的決定,關乎成敗,他理解華燁的心情。 看著華燁離開的背影,宋裴卻心疑那小皇子為什么會被殺,留著可不比死了還有用?還是說,有人刻意用小皇子的死離間金陵和北漠的聯盟? 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甚至懷疑是司空釋干的……可皇帝還在自己手里,他就不怕自己把司空祈給宰了。 等他出去以后,他在北漠的線人得聯系一下了,為什么沒有及時將情報送與他,否則也不至于落到這般被動局面。 —— 華燁提前把他放出去了,原因自然是戰事提前,北漠先動手了,金陵慢了一步。 宋裴只擅長陰謀詭計,不懂行兵打仗,也憂心這場戰爭的成敗,天下誰人不知北漠士兵的勇猛。 不過北漠之前攻打昊吳的時候,就已經耗費了一定的財力物資,金陵不一定會吃敗仗,因為糧草充足,能耗一陣子。 北漠如此沉不住氣,也是因為快過冬了,而他們還在打仗,后方很容易出問題。 宋裴能做的就是跟華燁穩固金陵的朝堂,讓那邊的世家不要背后使絆子。 這一場仗,足足打了半年,最終是北漠落下風。 冬至來臨,他們已經沒有足夠的糧草支撐這場戰爭。 ”哈哈哈哈……”華燁在私下無人時放聲大笑,“你看到了嗎,宋裴,北漠認降。”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如今四國,只有瑯琊還在苦苦支撐,來日也會是陛下的囊中之物?!?/br> 華燁克制著喜悅,“有你在,朕才能如此,宋卿,朕定不負你?!?/br> 宋裴聽了,十分給面子做出一副驚喜感動的表情。 心里卻想呵呵。 我信你個鬼。 你們這些當皇帝的心都他媽的陰晴不定,等你攻下瑯琊的那一天,勞資就要跑了。 剛打下北漠,金陵需要修生養息,暫時無法攻打瑯琊,而瑯琊那邊還是司空釋坐鎮朝堂。 瑯琊的百姓和群臣都只知道皇帝病臥在床,卻不知道人已經被囚禁在金陵半年有余。 他去見了司空祈。 “北漠的已經戰敗,下一個,就是你的瑯琊。”宋裴意味深長“你就不擔心嗎?” 司空祈有些好笑,“朕擔心什么,既已成定局,朕擔心又能改變什么。” 宋裴見不得他這副安然泰山的模樣,“半年前他已給了降書,只是當時局面混亂,未曾公布,等過段時間,可就要昭告天下了?!?/br> 司空祈還是專注自家面前的棋盤。 宋裴又道,“你還在我手里,司空祈不敢有什么動作,未得你死訊,他稱不了帝,哪怕你肯自我犧牲,他就算稱帝了,大約也是個亡國之君,瑯琊重文輕武,就算你多年來有扶持武將,可惜啊,能擔此等重任的,并無一人,他若貿然出兵,也不過是螳臂擋車?!?/br> 司空祈卻面色平靜的繼續與自己下棋,平淡道,“是嗎?!?/br> 宋裴瞧著自己說了那么多,這個人還是不冷不淡的模樣,有些失望,有些不甘。 他從前甚少看見司空祈有什么情緒波動,沒想到快亡國了還是這副表情,可真是讓人討厭。 宋裴突然感到無趣,他費盡心思,到頭來對這個人來說只是無關痛癢,心中很是不痛快。 但是無所謂了。 把瑯琊攻打下來,他也要走了,司空祈若當真那么認命,倒也算好事,否則平添變化。 無論司空祈是不是真的那么坐以待斃,他都不會給司空祈任何機會。 大局已定,司空祈,該死了。 宋裴微抬下顎,示意牢頭開門,宋裴走了進去,他身后還跟著兩名內侍官。 “看在曾經君臣一場的份兒上,今日就由我送陛下一程罷?!?/br> 白綾、毒酒,任君選。 司空祈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落在宋裴身上。 他突然道,“你莫不是病了。” “……”宋裴皮笑rou不笑,“陛下可真是閑情雅致,不關心自己的江山如何,倒是擔心起一個叛臣起來了?!?/br> 宋裴確實病了,他在金陵就沒過幾天好日子,比當年在瑯琊事業剛起步的那些年也沒好在那里去,一個人要干幾個人的活兒,吃喝都不規律,忙起來沒有時間吃飯,能吃飯的時候就暴飲暴食,好不容易養好的身體,又落下不少病來。 人到中年,什么都看開了,況且他如今就是一潭死水,對生活沒有什么激情,形象這個東西也不在意了。 只想將一切落幕之后,回到阿雪消失的那個小竹林里去守著,不想再那么勞心費神。 “選一個吧,陛下?!彼闻嵬拼僦?。 司空祈選擇了毒酒。 宋裴冷眼看他毒發,嘴角流出血跡。 那一瞬間宋裴心中對他的恨意,煙消云散,只有莫名的悲哀。 冰涼的指尖觸在他的臉上,司空祈說,“你在為我哭么?宋裴?!泵髅魇莾A死之態,他眼里突然光亮起來。 “不?!彼闻崮唬拔抑皇窃诒??!彼麨樗究掌砟ㄈプ旖堑难E,只余一聲嘆息,”陛下……“ 他跟了這個人十年,從年少就一直追隨,為了能夠一直留在他身邊不斷的努力……他以為他能夠和這個人一輩子永遠相伴。 到頭來確實他親自將人殺死。 心里不是不痛的。 他抱著司控祈,埋首在他頸邊,聲音咽梗,“我恨你?!?/br> 恨你毀掉了我對你的所有幻想和期望。 他一直跟著這個人,他留給自己的永遠只有背影。 少年時的傾慕,殿下。 弱冠時的愛慕,阿祈。 成年時的絕望,陛下。 走在前面的人,從少年道成年,都是堅定不移的往前走,從都不肯回頭。漸漸的,一直追隨的身影化作浮沫消失。 司空祈已經閉上了眼睛、 他還是那么好看,哪怕是死亡,也像是睡著了。 宋裴離開了牢房,司空祈的尸體將會有人負責送還給瑯琊。 結束了。 他這一生的愛恨憎怨,都消失了。 不久之后,華燁攻打瑯琊,司空釋不忍百姓傷亡,不戰而降。 就算想戰,滿朝武將,也沒有一個能戰,即便他至今上上戰場,跟隨的將士又何其無辜。 明知是死局,還要再戰,只是白白送死,毫無意義。 華燁走進瑯琊的皇宮,有些恍惚。 他沒想到他登基的第一年就創下這般偉業。 連他的父輩,祖父,都沒能做到的,他做到了。 四國歸一,一統天下。 九州,這才是真正的天下。 宋裴站在熟悉的皇宮,很快就回過神來,看著滿朝文武憤恨的憎怨的目光,他一臉漠然。 司空釋卻坐在離御座不遠的的下首。 那是攝政王的位置。 “王爺,不恭迎我等么?” “貴國遠道而來,自然是要好生招待?!彼酒鹕硐铝?,“拿下!” 宋裴一驚,“你干什么!” “九州的皇帝,只能有一個,但絕不是他?!?/br> 如雷鳴轟響的聲音從殿外傳來,華燁不可置信,竟是瑯琊的士兵。 “來人!”宋裴正要命令金陵的士兵,不曾想竟沒有一個人上前護駕! 什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