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起了報復心。”林月兒一邊回憶著，用恬淡的表情說出瘋狂的心愿，“我要他五馬分尸，不得善終。”

    幻境之中的景象突然發生變化，桃花妖不再言語，她只手一揮幻化出山林間的情景，顧昔扭頭就看到宋府那張熟悉的面孔，應當正是失蹤的宋斯，他拋著兩錠銀子走在下山途中，突然之間魔怔了一般原路折返，筆直地沖向懸崖邊，在三人眼前生生跳了下去。

    “這、這是！”顧昔緊隨其后跑了過去，望一眼山澗之內霧氣繚繞，活人墜落必定是兇多吉少。

    “這是他丟棄我尸身的斷崖，在我正要復仇時，有人叫住了我。”林月兒隨云之衍一同走了上來，她抬手指向身側不遠，聲音輕柔了起來，“我聽到了，她在那里。”

    顧昔順著方向看去，竟然真瞧出了一個隱約的人形，那一抹虛影十分不穩固，像是隨時都可能魂飛魄散，如果不是靈體本身虛弱，那便是靈體正在自毀元神。

    “她是誰？”云之衍言簡意賅，卻是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仿佛擔憂驚擾到這縷殘魂。

    “你是誰？”幾乎是同一時刻，林月兒也向著那個人形發問。

    林月兒望著那抹虛影，目光里充滿了詫異，她渾身不知何時包裹了一層黑色的怨氣，旁若無人般，獨自朝著那抹虛影走過去。

    “你在叫我？”

    云之衍胳膊一橫，適時攔下了想要跟上去的顧昔：“別吵醒她。”

    虛影沒有回答，而是以一種溫和的姿態向林月兒伸出了手，削蔥五指落在她的臉龐溫柔地撫摸：“若我來替你復仇，你愿意替我守住世間安寧嗎？”

    “世間安寧……世間安寧？”林月兒看著面前的虛影，一次次重復著她的話，身上的怨氣猶如重重疑慮，潛伏不消。她在虛影的詢問下稍有遲疑，回答卻顯然并不認同。

    “jianyin擄掠，生殺予奪，世間不安寧。”

    虛影與林月兒顯眼的怨氣對抗，顯得有幾分弱勢。“世間本安寧。”她說，“我自懲處惡者，你可愿替我留在人間？”

    “是你、是你讓他發瘋跳崖的嗎？”林月兒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對方的厲害，躲掉手掌退后了幾步，“你要對我做什么？”

    “厲鬼無生路。”虛影輕輕搖頭，抬掌以純粹的靈力強勢壓住林月兒的躁動。她憐惜道，“他已身死，你且回頭吧。”

    “為什么！”林月兒的情緒激動起來，她崩潰得大喊，在強大的靈力壓制下雙目赤紅，又不死心地追問，“你是誰？既然給了他痛快，又為什么要攔我！”

    “我曾與你相仿，已守此方天地百年。”虛影輸送出泛著柔光的度化意念，不斷安撫林月兒焦躁的魂體，“我此生已無牽掛，見你徘徊人世，便是來助你的。”

    柔光照在林月兒的身上，那抹虛影帶著溫和的善意：“我無惡意，你不入輪回，是為執念？是為留戀？”

    林月兒一怔，停止了瘋狂的反抗，順著這句話陷入思考，虛影又道：“我既能替你索命，何不消泯恩仇，你既有留戀，何不留在人間。”

    “那你想……讓我怎么做？”

    見林月兒的情緒穩定下來，虛影牽起了她的一雙手，認真道：“接納我的力量，我要你好好守住這人間。”

    如果這也算得上條件，那它一定是世間最兩全其美的交易，林月兒不再猶豫：“我答應！你能替我復仇，我愿……余生只作人間一縷孤魂，永生永世，不羨輪回！”

    兩人十指相扣，林月兒緊緊閉上眼，她的面前刮起一陣微風，伴著沁人的花香，拂開她的發，露出一張白凈的臉，顧昔細嗅，空氣中正是桃花的味道。

    那抹虛影嘴里含著笑，輪廓卻越來越淡，緊扣的十指在林月兒的掌中流逝，最終如爍金細沙，伴著香風消散，一點痕跡也沒留下。許久之后，林月兒小心地睜開眼，首先望向了斷崖，與此同時，山底傳來一聲木枝斷裂的清晰脆響，是重物墜地，伴著山澗吞噬的水浪之聲，崖底陡然間狼嚎四起。

    長袖盈光舒展，簡潔平整的衣衫呈現出瑰異色彩，五瓣的粉色紋飾在她的額心逐漸浮現。林月兒扶住樹干，吃力地消化著體內移接而來的蓬勃靈力，前任桃花妖的記憶也如潮水般鋪天蓋地地侵入她的腦海。

    她接替了那一抹虛影，成了新的桃花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