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他人地獄,素手染血
*** “嘩啦——” 少年抬起手來,遮住熾熱的白光。 然後,那銜著水珠的鴉羽,倏地,顫了顫… 像是軒翥欲飛的白鶴,亦如翩翩展翅的幻蝶。 水波、漣漪,也自外擴散,一圈覆一圈,最後,全死在了岸邊… 而岸邊,站了個人。 ——一個素昧平生的人。 看不清面容的男Alpha,伸著肌rou賁張的壯手,神情淡漠的示意著幽染游過來。 「你…是誰…?」 少年睜著霧氣氤氳的杏仁大眼,無辜懵懂地歪頭道。 然而掩在水下的 是不安的顫抖,與篡緊的拳頭。 不過,越是害怕茫然,越要故作鎮定。 少年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跟我來」 「我只說一遍,過來。」 冰冷如機器的聲線,在這一刻嘎然而止。 幽染猶豫了下,然後, 一條纖纖玉手,劃破水面,伴隨著水花「嘩啦」的四濺聲,才堪堪牽住了男人的大手。 倏地,一股別樣的視線,停佇在少年的青蔥玉指間。 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幽染被猛然拉起,讓男人抱了個滿懷。 似乎是太震驚了,空氣瞬間凝滯,唯有出水聲與芙蓉面相輝映,全數被那個男Alpha收入眼底。 但也就是,剎那間的事而已。 少年的眼睛,霎時間,被漆黑得透不出半點星光的黑布,給蒙上了… 「這是做什麼?!」 幽染不復先前鎮定,滿是驚慌。 然而,許是天性使然,對方仍舊沉默不語,像抱小孩般,托起少年的臀、環住纖細柳腰,動作生澀、面部表情的,繼續邁步向前… 有股不安的危機感,瞬間籠罩住幽染的全部心神… 他試圖爭執,卻被手刃一刀擊昏… 再次蘇醒,少年一手扯掉了蒙眼的黑布條。 ——如同浮屠地獄、人間煉獄的血腥場景,俄而,便被活生生、血淋淋地揭露在眼前。 一把小刀,自上空砸落地面… 「第37號試煉者,請入場——」 顯然地,他似乎身處於、類似競技場的地方。 里頭已經聚滿了、一眾年紀相仿的青少年們。 他們各自持著相同的小刀,或雀躍、或靜默… 還有人,望了過來… 露出那血淋淋、被砍斷的手… 只要仔細一看,便會發現: 隱藏在人群之後的,是橫山遍野的屍骨,與爬滿腐屍的rou蛆。 而其上,則是類似羅馬競技場的觀看臺,似旋轉樓梯般,圍了一圈又一圈,不斷往上延伸… 「這樣的一個小美人,怎麼會淪落至此?」 樓上,看官們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起來… 「可惜了…一個______而已…」 幽染不可避免地、聽了進去,卻沒聽著、中間那、最重要的部分… “被拋棄的妓子” 這句話,或多或少地、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惡意的打量,與後背傳來的推力,嬌弱的少年,以近乎跌倒的方式入場。 「中場休息結束—— 比賽繼續——」 「請各位——務必再加把勁,努力的 ——活到最後!」 沒有過多的解釋,幽染像是帖板上的魚rou,被一群群、殺紅眼的少年們,圍了起來… 「我們必須殺了他。誰教他,平白地、惹了大人的興致。否則,又怎麼會、來到這里?」 「殺了他——向上層邀功!」 聚在一塊的年輕人們,許是“狼群中的Omega”這個定則的使然,在剎那間達成共識。 畢竟,試煉時間早已過半,只要再撐一會,也許就有活下來的機會。 而在這之中,他們必須“不停戰斗”——這是游戲規則,也是潛在漏洞。 只要小心謹慎、蹉跎時間,不要被發現,死的人就可以少一點;活的人便可以多一些。 自己的存活機會,也會變大! ——所以,蹂躪他,然後,殺了他! … 「新來的嗎?」 一個大塊頭,將兇器藏在背後,不懷好意地問。 而眾人逼近帶來的汗濕味與血腥氣,逼得少年下意識地摀住鼻子,柳黛微蹙。 他大概知道:自己這是被針對了! 兀自篡緊了小刀,大腦飛快的運轉著… 他正在盤算——如何能夠化危轉安。 畢竟,即使能夠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殺意與攻擊走向,他還是、很難的逃脫圍攻的死局。 突然,「挲…」的一聲,利刃破空而來,直逼少年微顫的肩胛骨,卻在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 小刀,倏地,跌落在地。 發出了「鏗鏘」的聲響。 ——是尤弒衾,他用手捅穿了,企圖傷害幽染的黑皮男孩。 血液,自指尖滴落… 滴答、滴答… .. . 噓—— 霎時間,全場——噓聲不斷… 像是惡魔的狂歡,亦如假面的亂舞。 人心的險惡與薄涼,皆在此間被無限放大… 又有另一個人,殺了過來… 如出一轍的,被尤弒衾、干掉了。 被激怒的大夥們,無須眼神交流,幾乎立即地發起強勢的圍攻,這會兒,饒是從小就在貧民窟廝殺搏斗求生的青少年,也開始自顧不暇了起來。 有人利用這個空檔,拔刀刺向幽染。 然後,自以為jian計得逞的男孩,猙獰的狂笑了起來,刀尖、卻早已被握住,然後擰斷。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個技能。 ——用精神力化水,滲透并破壞了刀子的部份鍵結。 不過在外人看來,是看似脆弱的纖細美人,擁有著難以想像的破壞力,硬生生的、將刀折斷。 而對方,顯然地呆愣在原地… 不過,幽染并沒有殺他。 因為,他自始自終都保持著,善良的本性。 ——卻終被辜負。 許是剛剛耗掉了不少精力,幽染的反應rou眼可見地,變得遲鈍了起來。 也讓另一個瘦得像皮包骨的男孩,能夠趁著雙方皆不注意,將利刃剚入了、少年白嫩纖瘦的身軀,劃出一道深邃猙獰的血痕出來… 像是斑竹滴淚、杜鵑泣血,咳紅了大片大片的白絹帛。 然後,那劍尖所向,朝著下一個獵物繼續前進… ——他想坐收漁翁之利。 不過,幽染從來都不是善碴、也不好惹。 他毫不猶豫,忍著對血味的嘔吐感,揮舞著刀子,快速移動… 噗、哧—— 頓時,血花四濺,白瓷般的肌膚,被迫染上了、不可思議的絢爛艷紅。 ——那是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少年殺人了。 他發愣的看著手下亡魂的死去,像是被碾碎在手心的鮮艷玫瑰,那麼脆弱、隨風飄散… 最終,還是落入了土里,化為養分與塵埃。 ——人之死也,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 所以,我得…活下去 也必須,活下去! 幽染壓抑住體內的顫栗不安,移開目光,果斷決絕地、朝著對面的青年,砍了下去… 這次,有了精神力的輔助,幾乎所有人的動作,在他眼里全無遮掩,恍若慢動作播放著… 但那種惡心感,自始自終,都揮之不去… 越來越多人圍了上來… 破麻做的囚服也在廝殺過程中被切成條狀。 好累… 視野,也變得越發模糊了起來… 「啊啊——」 不知何處來的刀,劃破了稚嫩的表皮,砍進深處… 血珠,不斷從傷口中冒出… 尤弒衾二話不說地,飛奔了過來,將那大塊頭亂刀砍死。 現在,距離試煉結束,只剩兩分鐘。 場上,也只剩兩個人。 ——幽染與尤弒衾。 然後,那雙勾魂攝魄的蘭紫色眼眸,望了過來。 「我記得你。」 少年也不管左手臂上插著的那把刀,兀自握緊了小刀,隱忍地緩緩道出。 「蘭塵…我…」 語未盡,不過片刻,那把美人素手中的利刃,逕自捅了過來… 「啊嗄——」 尤弒衾呆愣的俯視著右下腹,伸出手來,抓住僅到他肩膀高的幽染。 「對不起…你若氣,便再捅得深一點吧…」 像是個傻大狗,青年這句話,無可避免地讓少年更加不解氣了。 「騙子…我、我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 睜著淚眼婆娑的杏仁眼,在暖黃光照下,更顯得波光粼粼了起來,只教人想好好疼惜他。 不過,在幽染心中,水牢里的虐打、與友人的背叛,早已成了不可磨滅的傷疤…事到如今,他又怎麼可能輕易原諒,一切不過都是演戲罷了… 不知不覺,恨從中來,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還剩三十秒呢…大哥哥。」 小美人露出一抹無害的甜笑道。 然而,與之不符的,是越捅越深的利刃… 他狠狠的掐住了青少年的脖子。 像是從深淵爬出的惡鬼般,字字誅心地道: 「只有你死,我才會得到解脫!」 ——別以為他沒看到,那下流的眼神,在他的身體上下打轉! 一點也不真心的道歉,恐怕和那群企圖侵犯他的男Alpha們一樣,不過是做做樣子企圖騙他身心。 果然,連血都是臭的… 幽染貼的很近,輕輕嗅了嗅,然後,在心里罵道: 看來這是,腐爛到了內心啊… ——骯臟、不堪之至! 他把尤弒衾踹了開來,踏過刀山與血海,揚長而去… 時間,也不多不少地,恰巧到了。 悠揚的鐘聲敲響,與競技場內的慘狀相輝映,襯得更為可怖了起來。 倏地,鬼使神差地,少年回眸一笑,輕聲道: 「對了…我不叫蘭塵,我叫幽染。變身厲鬼後,可千萬別因為名字,報復錯了對象哦…」 然而,與之不符的,是眼尾微彎的弧度,看似是在撒嬌的笑罵,實則是晦暗不明的暗潮涌動。 他知道尤弒衾沒有死,也不會死。 早在他朝對方捅刀後,樓上最大的貴賓室,便傳來了進出的聲響。 而且,青年背部烙印上的圖騰,也讓人不由得浮想聯翩。 ——看來,有人在保他。 兀自蹙著眉,少年知道,是時候該離場了,他快撐不下去了… 許是失血過多吧,幽染近乎落荒而逃,火速沒入看不見的陰影區… 然後,與從貴賓室走下來的男人,對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