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殺蕭淖
翟溫瑜看了蕭淖一眼:“我……” 翟信然溫聲問道:“怎么了?” “我不想看血……” “那你在外面等我可好?” 他們兩人慢慢說這話,眼前的蕭淖又發(fā)出了哈哈大笑聲:“信王,你可還真是體貼呢!”又轉目看了翟溫瑜,用一種曖昧不清的聲音說道:“云弟,沒想到,你到現(xiàn)在還舍不得看見我死,難不成你心中一直有我?” 翟溫瑜抬起頭,看了蕭淖一眼。 這個人,光是看著,就有一種惡心想要嘔吐的感覺。 他不想跟他說話,因為說了話之后,又會被他惡意解讀,從字眼中找出對他有利的詞語,繼續(xù)惡心人。 這沉默的檔口,翟信然伸手,輕輕撫摸著翟溫瑜的肩膀道:”在我義父面前,我自然體貼溫順。但我若真是好人也絕走不到今天。我義父放過你,是我義父心地純良,品性高潔。但就算今日我違背義父,你也是一定要死的。” 說著他慢慢地走到了蕭淖的面前。 蕭淖終于變了臉色:“你當真要殺我……” 話沒說完,一把刀已經(jīng)緩緩刺入了他的心口, 翟信然貼近了蕭淖的耳朵,用細微的耳語聲慢慢的說道:“謝謝將軍教我的最重要的事情——成大事者決不能心慈手軟。”說著,他還用手轉動刀柄。 利刃在蕭淖的心口旋轉,放射性的劇痛從心口傳來:“啊……” 蕭淖伸手想要去捂住自己的心口,然而雙手被束縛在木架上,動彈之下,鎖鏈晃動,發(fā)出陣陣聲響,在這陰暗的天牢中越發(fā)清晰。 “你若當著他的面殺了我,不怕讓他永遠記得……嗎?” 蕭淖掙扎片刻,終于鎖鏈聲響停止,而他雙手垂下。 雙目圓瞪,氣絕身亡。 翟溫瑜怔怔看著前方的尸體。 而翟信然已經(jīng)走到了他的身邊,沖著他展開了自己滿是血污的雙手。 “義父你看看,我也一直在騙你,我干的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勾當,遠沒有義父想的那么好。” “你不必為我做到如此的。” “我還可以為你做得更多。”翟信然捧著義父的手道:“過去發(fā)生的事情,放得下就放下,放不下就不放下,人間萬事都是辛苦的,沒有出路的,但無論如何,我都陪著義父,旁人的話我們都不去聽,只好好過我們自己的日子就夠了。” 翟溫瑜咬緊嘴唇,并未說阿虎。 ”云兒,你若真難過,我將來再將那些知道內(nèi)情的人一個個找出來,處決了他們。” ”不……不要這么做。” 翟信然伸手摸他的頭發(fā):”所以我知道我的義父是多么好的人,寧愿自己受苦難過,也絕不愿意去傷害別人。他們就是知道你是這么好的人,才敢在你面前如此狂妄。” ”不。”翟溫瑜輕輕搖頭,道:”我并不是為了他們。殺人太多,仇家也多,絕非好事。何況滿手血腥,有損福報……” 翟信然吻他嘴唇,輕聲道:”我竟不知義父是為了我好,真是枉顧義父一番心意。”說完,他起身摟著義父的腰身,輕輕撫摸道:”那我便依義父之言,不再去找他們算賬。但義父以后決不可再為此事傷神,否則,兒子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來……” 翟溫瑜有些話沒有告訴翟信然。 譬如,他害怕阿玉。 也就是當今皇太后。 每當那害怕的念頭浮現(xiàn)在腦海中,他便暗暗的罵自己不應該有這樣的念頭。 阿玉救過他,幫助過他。為了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他怎么可以疑心他。 而且翟信然跟阿玉之間也是過命的交情。他們同甘共苦,患難與共。阿玉身為女子有很多事情不便出手,如今翟信然還是阿玉最忠誠的手下。可害怕的感覺卻總是如影隨形,一直圍繞在他的身邊。 是錯覺嗎? 還是他太過于警惕了。 但是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早就被史書寫過千百遍了啊。 翟溫瑜擔心自己提醒翟信然會引起兩人反目。只能將話都藏在心頭。千百思緒無法與人明說。 他唯一只能夠做的,就是叮囑翟信然少做些殺孽。 殺的人越多,得罪的人也就越多,時過境遷,如今立下的赫赫戰(zhàn)功,誰知道將來會不會成為罪過。 他不再在乎曾經(jīng)傷害過他的人,只希望能夠過好如今風平浪靜的日子。 離開天牢的時候,翟溫瑜握著翟信然的手道:“恒兒,我們離開宮中吧。” 翟信然抱著他,懷中人身體溫柔而又炙熱的身體i靠在懷中:“好。待我稟明太后,我們就離開皇宮。去一個偏遠的小山村,做一對逍遙的眷侶。” “嗯。” 兩人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極其晚了。 宮女回報:“太后已經(jīng)歇息了。” 于是告假的事情就只能夠拖到明天。 這最后一個夜晚,反而令人睡不著了。 翟信然提議道:“既然明天就要離開了,此后只怕再也沒有機會來宮中見面了,不如今日我便同義父在這宮中走上一走吧。” 翟溫瑜道:“也好。” 夜晚宮中雖點燃燈火,依然有許多黑暗照射不到的地方。 兩人沿著宮墻在宮中慢慢走動。 間或翟溫瑜會指著宮中的景致告訴翟信然,曾經(jīng)的自己在這里干過什么,當時身邊有什么人…… 翟信然在一旁聽得認真。 夜色茫茫。 最終,兩人走到了一條長街。 翟溫瑜止住了口。 翟信然看他不說話,轉過頭去看他。 只見翟溫瑜目光悠遠,是陷入了曾經(jīng)的回憶。 “那一日,我同殿下便在這條街上跑著逃命,若是沒有他,只怕……死的就是我了……” 翟信然輕輕的將翟溫瑜抱在懷中。 他沒有出聲安慰。 他知道有些事情,是無法安慰的。 這個晚上,翟溫瑜已經(jīng)向他打開了所有的心扉,將一切都和盤托出。 月光散落在這緊緊相擁的兩人身上。 …… 身后,在他們看不見的城墻上,一個華服女子正立在那里,一雙鳳眼注視著這兩個人。 在她身后是一排手持弓箭的護衛(wèi),長街身上沒有遮擋,只要她一聲令下,這兩個人就將插翅難逃。 殺了他們兩個,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只是他們兩個,是她在這世界上最親密的兩個人了。 皇太后正在心頭掙扎。 她對自己說,她數(shù)三個數(shù),只要這兩個人離開這里,她就放過這兩個人。 一。 二。 三。 三個數(shù)數(shù)完了,這兩個人還站在長街處。 皇太后的手遲遲沒有抬起來。 這些年,她失去的東西已經(jīng)太多太多。 高處不勝寒,她忍不住想到,如果當年她沒有想過要復仇,那么她或許就不會見到翟溫瑜,或許翟信然就會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 不過。 她是會復仇的人,她天生就是野心勃勃的人。永遠不會屈居人下。為了能夠到如今的這個位置,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已經(jīng)盡力而為……終于可以不辜負自己的野望,站在最高處一覽眾生。 最后皇太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將手垂落了下去。 她沒有回頭,只輕聲道:“你們都下去吧。” 她身后的侍衛(wèi)慢慢地退下。 皇太后只盯著眼前那兩個在宮中慢慢走動的身影。 良久良久。 …… 第二天,還未等翟信然前去求太后懿旨,便有太監(jiān)前來送信。 在太后的懿旨中,感念翟溫瑜同翟信然立下的功德,賜予良田百畝,黃金珠寶若干…… 最后太監(jiān)將太后懿旨放置在了翟信然的手上,他道:“太后娘娘說了,若是兩位不愿在留在宮中,便在今日自行離去吧。娘娘事務繁忙,就不前來相送了。” 出宮的時候,陽光正好。 明晃晃的太陽照射在大地上,僅僅是看著這樣的風景便讓人心情愉快。 翟溫瑜懷中抱著孩子,自己又被翟信然抱著。他任由翟信然把玩他的頭發(fā),慢慢地問道:“離開京城后,我們?nèi)ナ裁吹胤侥兀俊?/br> “云兒,想去什么地方,我們就去什么地方!” “去南邊吧。”翟溫瑜抬起頭看著翟信然。曾經(jīng)他們朝著南邊逃命,入目所及是滿目瘡痍,如今倒是可以慢慢的走過去,沿途欣賞風景。 “好。”翟信然點頭。 這時,翟溫瑜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了,離開京城之前,我想要去見見我的父兄……” 翟溫瑜的父兄因為唾罵偽朝攝政王,舉家自盡,被葬入亂葬崗。后面為了籠絡大安的讀書人,鞏固統(tǒng)治,又將他們的尸首遷了出來。葬在英靈殿。 進入英靈殿的時候,翟溫瑜將孩子帶了進去。 他知道父兄應該會想要看見他的孩子,他也覺得孩子應該來見見他的爺爺跟伯伯們。他們都是英勇無畏的英烈。 站在那刻著自己父親名諱的墓碑前,翟溫瑜停住了腳步。 他不知在這里埋葬的是否真的還是父兄的尸骨,還是隨便從亂葬崗找的無名尸。但是翟溫瑜帶著翟信然一起跪下。 聲音虔誠,平靜。 “父親,哥哥,我回來了。” “這么多年過去,終于可以再來看看你們了。” “我們有一個好公主,她已經(jīng)……替你們報仇了……” “你們可以安息了。” “至于我,卻還茍延殘喘在這個世界上。” “有了孩子,也有了所愛之人……”說話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翟信然。 對方也恰好抬起頭,看向了他。 翟信然接著說道:“再過些年,我們可以一起在下面團聚。你們就可以好好罵罵我了……” “現(xiàn)在我想要放下所有的一起,跟他好好的在一起。度過這接下來的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