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屬于他的命運卻只會遲來,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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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之時一頓折騰耽擱了不少時間,秦彧宣車駕回府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私奴之首的云雀被一個侍奴攙扶著,站在門口等,見到秦彧宣下馬車,忙笑著迎了上去。他腿腳不便,但還是守著規矩,半靠著侍奴跪下去請安。 秦彧宣眼神掠過格外殷勤的奴隸,只說了一句“起吧”,就邁開步子朝院子里走,不顧云雀跛著腳追得辛苦。 一般來說,如果三殿下跟前留幾個人一起伺候,不做事的人都是跪在一旁聽吩咐,只是秦彧宣待云雀格外寬厚,總囑咐他保養雙膝,因此常常免予跪侍,也是為他在一眾奴隸們面前立威。 今日卻有些不尋常。 云雀本以為主人會賜座或是讓他回去休息,卻不想秦彧宣進了主屋,只隨便招了個侍奴服侍更衣凈手,倒把他晾在屋子正中間。周圍侍奴的目光時不時掃過來,云雀的臉色不由得有些尷尬,只得用手肘撞了下攙扶他的侍奴,艱難地跪下去等候。 意料之外的,秦彧宣不僅沒叫起,還把房間里所有人都斥退了。 云雀低頭捏著自己的袍角,覺得掌心有些汗濕。 “叫他們都出去,是為了給你留點兒面子。”秦彧宣的聲音不緊不慢,甚至還悠閑地吃了半盞茶,才繼續問道:“想清楚了嗎?” “主人……” 秦彧宣打斷了他:“子規今日被罰跪了碎瓷片,還含了瓷渣,現在還在南風之時沒回來呢。” 主人不是在給他交代子規的去處!這是赤裸裸的警告!云雀聽著自己咚咚的心跳聲,艱澀道:“是,主人,奴隸明白。” “周家那個罪人的身份,是你透露給子規的?” 云雀猜測秦彧宣會循序漸進地問,他也想好了理由,慢慢為自己開脫,可沒想到主人一上來就拋出這個最關鍵的問題。秦彧宣態度一反尋常,從剛才下車起就讓他心慌,他不知道秦彧宣了解多少,守在內宅一下午,又有多少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云雀實在不敢撒謊觸秦彧宣的逆鱗,只得回答:“……是。” 果然。 秦彧宣心里有些發冷。 云雀是母妃的人,從小跟著他,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情誼。他抬舉云雀做內宅總領,權宦交游帶著他混臉熟,即便去到宮里,也是被宮人尊著敬著的身份。云雀有驕傲,但既然是他縱出來的,那留著也是他樂意,可若是這奴隸不知足至此…… 想到這里,秦彧宣又問:“腳踝呢?” 云雀眸光微動:“是真的受傷了,主人。” “誰策劃的?” “主人?”秦彧宣幾乎挨著云雀站立,高大的身形壓得人幾乎喘不上氣,奴隸本就心虛,更是被這拷問的語氣嚇得慌了神,拇指挨著食指根部蹭了蹭,抬頭哀然望著他的主宰者,“您瞧見了呀,是子規伸腳絆了奴隸!” “好。那我問你,出門前你們兩個人在主屋外頭咬耳朵,說的什么?!”秦彧宣喝道,“抬頭!” 他在回程時越想越不對勁。子規十幾年來被他拘在內宅,甚少出門,就算他知道舊主去向,沒人通風報信,怎會得知他今日行程。難怪那奴隸伺候午膳時就有些心神不寧,向來周全的一個人頻頻走神,又難怪在他明令云雀隨侍后,還反常地跟去了府門口送他! 隨侍的車夫和侍奴佐證了他的猜測。那時候伸腳一絆,竟是兩個人膽大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演戲! 云雀太不經事,有心思沒膽子,不過稍加厲色,就亂了方寸。秦彧宣居高臨下望著眼神閃躲的奴隸,怒極反笑。 “云雀,你跟我幾年了?” 云雀不可置信地抬頭。 這問話不祥。云雀當然知道他伺候秦彧宣已經十八年——差兩個月就是十九年了——認主那天,可是個秋高氣爽、白云低飄的好天氣……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秦彧宣目光中的失望不加掩飾,云雀心神大亂,徒勞彌補:“奴隸伺候您十八年十個月零三天……主人!主人!”奴隸將膝蓋往后挪動兩步,重重地把頭磕下去,“奴隸知錯了!知錯了!主人……奴隸一時糊涂,求您重罰!主人,您別……求您……奴隸是……是您五歲生辰那天……” “夠了!”秦彧宣望著云雀哭得抖動不止的脊背,覺得心累無比。 五歲生辰那天,他得到了人生中第一個小私奴,高興得幾天沒好好睡覺。那之后他天天下了學就纏著小私奴去各種地方玩,又是爬假山又是掏鳥窩,直到一個月后檢查功課,他把學過的東西背得亂七八糟,被太傅一狀告到了母妃那里去。 小皇子金尊玉貴打不得,只是被罰頭頂戒尺面壁思過,他身后卻架起了刑凳,成年人用的板子揮出烈烈風聲,招呼到和小皇子同齡的奴隸身上,嚎啕聲透過堵嘴的布料直往小皇子耳朵里鉆。 后來云雀趴在床上養了十幾天,臀腿間完全被打爛的皮膚才漸漸愈合。面對來看望他的愧疚的主人,小孩總是眼含淚花,笑著寬慰他:“是奴隸的錯,奴隸沒有及時規勸主人,還害得主人受罰,該打的。” 秦彧宣不忍心多待,坐一會兒就忍不住要逃走,卻有一次走得慢,聽到里面一邊小聲呼痛一邊抽噎。他扒著窗欞往屋里瞧,只見他的小私奴用手遮著眼睛,哭得又委屈又凄慘。 就像現在這樣。 秦彧宣按了按眉心,終究不忍心太過苛責云雀,揮了揮手道:“你去外面叫個侍奴,扶你到刑罰司去,跪板一個時辰靜靜心。既然傷了腳,就安分些養著,別往我跟前來。” 這幾乎等同于禁足了。云雀心里一片灰敗,悔恨不已,卻知道自己犯了大忌,主人已經是念著十幾年的情分才開的恩,當下再不敢求情,只是乖乖磕了三個頭,膝行著退了出去。 云雀出去后,秦彧宣也沒有再叫人進來伺候。他一個人坐著,望著紙燈籠里躍動的燭光,輕聲嘆了口氣。云雀心思越來越深,是想著年紀大了,著急了,要為自己早做打算。可他抬舉云雀這么些年,理家的本事仍是爾爾,若是做個普通的私奴,還算得上無功無過,若要做個領首,卻有些德不配位了。 前些年那幾個私奴,云雀來提一嘴犯了什么錯,他念著幼時的情分,總是依著他的心意賜罰,罰多了就棄了,隨便找個去處安置,既沒生出什么感情,也就當云煙過眼而已。 思緒漫漶流轉,秦彧宣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柔軟了幾分——也就子規那個蠢奴,十幾年如一日的眼睛里只有他一個人,無論他隨手罰得多重,每每再次見到,仍是璨璨的一團目光迎上來,恭恭敬敬地偎在他腳邊叫主人。 所以今天奴隸心心念念著旁人,才愈加令他生氣。 讓他長個記性也好,晾上兩天,再捉回來好生教訓一次,必教他不敢再犯。 誰知道他這個“兩天”,子規過得真如鑊湯熬煎一般。 晚飯送到房里,子規說“放著吧”,第二天撤走紋絲未動的晚飯,送上早飯,仍是“放著吧”,中午撤走早飯,送上午飯,還是“放著吧”。負責送飯的小廝往上稟報,素問貼著門縫瞧了半晌,什么話也沒說,下樓便去鴿房逮了只信鴿,往承平王府遞去一張小紙條。 下了學的秦念回到家,拈開紙條一看,頓時翻了個白眼。 ——“請公子安。素問請示公子,若是三殿下的奴隸餓死在南風之時,小店要賠錢嗎?” 秦念懶得再撕一張紙條,直接在背面龍飛鳳舞寫道:“不會,但飯還是要送的。” 少年順著鴿子潔白的羽毛擼了一把,抬手放飛了,望著天空喃喃道:“餓兩天又餓不死,多餓幾天三哥才會心疼呢。” 子規迅速地消瘦下去。 秦彧宣臨走前,漠然留下吩咐:“既然你這么喜歡,就賞你留下來服侍吧。”短短幾個時辰的夜,被這句話割裂成無數的零碎時段,每一段夢境都以他拼盡全力也追不上主人后退的腳步而告終。 然而從第二天下午開始,奴隸臉色蒼白,拖著強弩之末的身軀前往香香的房門前跪候。房間里悄無動靜,但子規不敢懈怠。他不想讓主人回來接他的時候,聽聞他沒有遵從命令“留下來服侍”而更加生氣。 ……主人一定會回來接他的。 子規不知道,那并不是香香的房間。 春宵一度,即便黎舜心里閃過一念憐惜,也從沒有考慮過一個小倌的生活接下來會如何。好比客人享用了他的佐餐,用絲絹優雅地擦過嘴,滿意地贊嘆了一句食物可口,卻從不考慮餐館會如何處理殘羹。 殘羹必須要為他多余的心思付出代價。 此時,南風之時地下的空間里,鞭子破風聲接連不斷,刑架上的人卻已經本能地節省嘶吼的體力,鞭子挨上身軀,只是微微彈動。 奴隸的小動作事后追查起來并不困難,只因為“撒謊”留下的恐懼刻骨銘心。靈樞坐在審訊椅上,輕飄飄一句“要去找客人核實”,就讓香香毫無保留地描述了他所有的僭越舉動,為自己換得二百鞭的懲罰。 調教師的鞭子甩得極富技巧,二百鞭遍布全身,卻無一處破皮。完整的油皮鼓起成一道道檁子,底下包裹著破碎的血rou,會令受刑人在接下來十幾天里,行動坐臥皆是痛苦。 但他只有三天。休整之后,他將遵從靈樞的指令,開始接待那些喜歡奴隸身上留著漂亮鞭痕的客人們。 滿打滿算,香香用兩場鞭刑和一身病痛,換得四天殘喘,屬于他的命運卻只會遲來,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