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殘酷柔情
敲門的男人穿一身灰色軍常服,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當他冷肅著臉看過來時,一種高位者的氣場重重壓來,令人本能想要服從,以至于林媽在男人進來時,第一個動作竟然不是阻攔,反是側身讓出路來。直到理智回歸,林媽恍悟回神,焦急和心慌頓時涌上心頭——對方來勢洶洶,萬一沖撞到先生可怎么得了!忠心護主的念頭在一瞬間克服了林媽對陌生男人的畏懼,下一刻,她迅速沖到前方,在來人距離林正文三步之遙的地方斜插進來,瘋了一般地把人往外攆:“你是什么人!快出去!快出去!” 蔣奉杰停下腳步,長身直立,任由林媽不疼不癢地推搡著自己,身姿巋然不動。只挑了下眉梢,視線落在后方的林正文身上,平心靜氣道:“正文,我的親衛就在外面,要我把他們叫進來嗎?” “林媽,”林正文閉了下眼,無奈開口,“督軍是自己人,你去把院門關上吧。” 林媽聽了“督軍”二字,動作頓是一僵;再聽說是“自己人”、“去關門”的話,二話不說,收起勁頭,不僅十分利落地關了院門,還乖覺地鉆進院子東側的廚房間,“咣”一聲關了廚房門——不要說她人老成精,她只是對自家先生的事情知道得多一些:這種架勢闖進門來的,若不是歹人,就八成是“苦主”了——沒準就是先生肚里的孩子他爹。 不得不說,林媽太智慧了。 院子里只剩下蔣奉杰和林正文。兩人都既無言語,也無動作,一時間,空氣凝滯了下來。 半晌,林正文出聲打破了沉默:“你……知道了吧……”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肚子,露出一個難堪又自嘲的笑容:“你是不是覺得很憤怒?我們欺騙了你……” 蔣奉杰站在原地,不錯眼地看著他,沒有回應。 “你不要怪玉晗,她是任性了些,但是,她……很愛,很愛你……”蔣奉杰的沉默令他無措而尷尬,只能把自己想說的話一股腦地倒出來,說得顛三倒四:“這都是我的錯……是我造下的孽……”肚子上的手不自覺地用上力氣,按得胎兒動作起來,重重踢上腹腔,他卻似渾然不覺,只一個勁說著。 “我……對不起你……” “你放心,孩子生下我就會離開這里,不會有人知道孩子的身世,他就是你和玉晗的孩子。” 他按著肚子,重重喘了一口氣,感到有些胸悶。“這樣的我很畸形,很惡心,很丑陋……是不是……” 一道陰影籠罩下來,他抬起頭,發現蔣奉杰已經走到身前,正在低頭看他。 向來冷肅的硬朗五官依舊肅然,帶著迫人的壓力,目光卻是平和的:沒有厭惡,沒有輕視,甚至也沒有批判和審視,只是這樣目不轉睛地看著,平靜,甚至……柔和。 “你是這樣想的嗎?”蔣奉杰問了一句,不等林正文回答,又接著說:“其實我有些高興。” 林正文訝異而不解地迎面看向他,似乎在問:“什么意思?”卻被一雙手捧起臉頰,下一秒,炙熱的親吻當頭壓了下來。 蔣奉杰的吻如他的人一般,果決、剛強,帶著難以抗拒的氣勢,緊緊壓制下來,叫人只能張口接受。但此時,在舌尖不費吹灰之力突破林正文的正面防線后,他卻緩下了節奏,帶著幾分試探,貼著林正文的唇舌纏綿繾綣,欲迎先拒,仿佛舞池里邀請舞伴的紳士,又似斗場上撩撥對手的戰士。 “嗯……”林正文漸漸支撐不住,輕哼了一聲,不自主地攀住身前男人的鐵臂。怡人的茶香向外逸散,與撲面而來的麝香交融在一起,漸漸分不出彼此。原本貼在臉側的手掌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腰際,溫厚、有力地撐住他的身體,仿佛是天地間最可靠的港灣。 一吻結束,蔣奉杰仍未松手。他單手按住林正文的后腦,兩人額頭相抵,肌膚相貼。高挺的鼻梁毫無間隙地緊貼著對方,將彼此散發的氣息牢牢鎖住,嗅入胸懷。感受到那一抹魂牽夢縈的清茶氣息,蔣奉杰滿足地閉上雙眼,內心無比的安靜祥和。 對他而言,蔣公館發生的一切,只有他想知道和不想知道之分,不存在不知道的情況。何況這事本來也不復雜,都不需要刻意去查,不過是一點簡單的推理,加上一個簡單的試探,再找個人看著林玉晗,真相就不探自明了。 憤怒嗎?厭惡嗎?回憶起自己的情緒,蔣奉杰發現,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竟然是高興的。一種陌生的、淡淡的喜悅縈繞在心頭,仿佛再說:“原來是他。”想到這里,他又想起方才,聽到林正文對林媽說出“自己人”三個字時,自己涌上心頭的微妙感覺,他發現自己被愉悅到了。 “‘自己人’,嗯?”低低的嗓音貼在耳邊響起,溫潤的氣息拂過敏感的耳畔,叫林正文生出一股羞恥的赧然,耳尖抖了抖,紅得滴了血。 蔣奉杰沒有放過他,反倒貼得很近,張口含住艷紅的耳尖,細細舔舐,“你有這樣的認知,我很高興。” “啊……”林正文倒抽一口氣,被他的舉止撩得身體發軟,情潮翻涌。他勉強維持著清明,努力制止住對方的動作:“不、不能這樣……” “為何不能?”又一串濕吻落到頸脖處。 “我、我們……是……翁婿……”林正文艱難說出那個難堪的詞匯,喘息漸漸急促。“啊——” 蔣奉杰猛地將人打橫抱起,邁步走向臥室,引得林正文身體失重,驚呼一聲慌忙摟住他的脖子。 蔣奉杰嗤笑一下,肆無忌憚地看向他的肚子,“既然是翁婿,你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誰的?” 林正文啞然無語。 蔣奉杰找到床鋪,將他放在床上,而后雙臂撐在兩旁,將他禁錮其中:“既然是我的孩子,我與自己孩子的生身之人相親相愛,又有何不妥?” 林正文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蔣奉杰起身,脫下身上衣服,又回床上褪著林正文的衣服,卻再次遭到阻攔:“不能……玉晗她……你、我……”林正文急得五臟俱焚,偏偏大腦遲鈍得很,有些話又總叫他羞于出口,結果支吾半天話不成句,只是按住他的雙手,雙眼泛紅,“玉晗……她對你一片赤誠……我不能……你……”是她的丈夫啊。他看著蔣奉杰漸漸冷然的臉色,默默吞下了未說出口的話,但他的意思蔣奉杰已經完全明白了。 “哼!”蔣奉杰冷哼一聲,目光嘲諷地看向他:“我問你,中秋之夜,你可是自愿的?”他再酒精上頭、目不能視,行事時對方的反應總不會搞錯的。正文前兩次分明是被下了藥,最后一次不過是無法繼續隱瞞,這才把話挑明的吧。對自己親生父親也下得去這樣的狠手,呵,真是他的好妻子。 “……” “是林玉晗逼的你吧。”蔣奉杰目光似火,焚在身上,說的話卻似冰刀,一刀刀扎在心上。“我問你,她逼迫你的時候,可知道你是她的生父,我是她的丈夫?” 林正文只覺得滿身狼狽,無所遁形,按住蔣奉杰的雙手止不住顫抖。 蔣奉杰輕易抽出雙手,剝筍一般扯去林正文身上衣物,看見他肩胛處的咬痕,目光凝了一凝。粗糲的指尖徐徐摩擦在凹凸不平的疤痕上,激起指下身軀輕輕戰栗。蔣奉杰目光柔和,語調溫柔,言辭卻毫不留情,逼著林正文面對現實:“從林玉晗不顧人倫和情義,將你送上我的床,讓你替她懷孕生子的那刻起,你們的父女情義、我與她的夫妻情義,就已經蕩然無存了。” 男人手指從肩胛緩緩劃下,點在心房,單刀直入地表白著自己:“正文,從此以后,只要你的心在我這里,你的人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