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當雷霆那輛大G拉風的停在校園門口的時候，不出意外又引來一圈或好奇探究或驚訝艷羨的目光。

    蘇越沉著臉不發一言地推開車門，小心翼翼地挪動身子下車，因前一日剛下過雨的關系，今日有些微風，天光陰沉沉的初秋的天氣沒了太陽便透出些涼意來，蘇越穿著短袖又發著低燒，甫一下車便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那動作幅度實在是很小，但雷霆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剛要詢問，蘇越卻已經關了車門步履蹣跚地走了。

    雷霆望著他艱難前進的身影，猛然想起他體內還塞著跳蛋，便準備下車去追他。其實蘇越在路上對他說過那番話之后他便有些不忍心了，只是強撐著一副面子找不著機會收回成命，而方才蘇越走得又急，竟讓他一時間忘了提這事。

    雷霆前腳剛跨下車便看見蘇越停了步伐在校門口和一名打扮得斯斯文文的青年男子笑著打招呼，那人手上提著公文包，蘇越似乎想伸手幫他接過來，但被婉拒了，兩人在門口又談笑幾句，就見那男子對他微一頷首便往校門內走去，而蘇越則謙恭地笑著目送他遠去。

    雷霆靜靜地站在原地看他們——有多久沒見過那人笑了，好像自從在AIH發生過第一次關系之后蘇越便再沒對他展過眉。不，不對，那個人，似乎從來都沒有對他露出過真心的笑容，不管是初時禮貌職業的微笑還是如今冰冷鄙薄的譏笑。而就在剛才，他還在對著另一個人笑，那笑容是如此發自內心的真實，卸去了一切偽裝出的冷漠和戒備，清雋俊逸的臉龐溫潤謙和，如玉一般，卻又耀目得幾乎刺痛了雷霆的眼，恍然便讓他覺得蘇越是不是可以對著任何一個人笑，甚至對著路邊隨便的什么小貓小狗小花小草笑，只除了他。

    此念一起，雷霆心中莫名地升騰起一股妒火，霎時間什么都忘了，在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狀態下，人就已經沖了過去。他一把扯過蘇越手臂，將那個背對著自己正準備離去的人拽得一個踉蹌回過身來。

    蘇越本就身形不穩，腳步虛浮之下體內跳蛋又被牽扯，竟又往內去了幾分，蘇越渾身一震，咬唇強忍住不適，對來人怒目而向，壓低聲音道：“你又發什么瘋？”

    “我……”雷霆張了張口，卻突然不知該說什么，難道要說讓他以后也對自己多笑一笑？深吸一口氣平緩了一下心緒，同樣壓低了聲音：“跟我回去。”

    蘇越像看神經病一樣的看著雷霆，半晌微微掙扎幾下想將手臂拔出，卻不料雷霆的手仿佛鐵箍一般紋絲不動，感受到他的意圖更是用上了大力，將他牢牢鉗制住，僵持間周圍已經有幾個人注意到他們這邊，蘇越急怒交加，低聲斥道：“你放開我，別拉拉扯扯的！”

    “不放！”

    “你到底想做什么？求求你先放開我行不行？”蘇越目光掃過周圍側目的同學行人，生怕遇見一兩個熟悉面孔，心中煩躁至極，語調中都帶上了顫音。

    雷霆瞇起眼：“你求我？”

    “是！我求你！”蘇越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另一只手也覆上了雷霆手臂，希望將它拔開，“你先放開我。”

    “好。”

    雷霆出乎意料的爽快，倒讓蘇越愣了一愣，剛松了口氣卻聽雷霆又道：“蘇越，你答應我，以后乖順一些，別總是和我針鋒相對的，我保證今后一定好好對你，再不拿手段折騰你，好不好？”

    雷霆的語調算得上平和，只可惜，他話中雖帶上了商量的措辭卻絕無商量的意思，反而有種霸道的高高在上的勢在必得。

    蘇越一邊揉著被捏紅的手臂，一邊抬眼去看雷霆，那目光中透著一絲古怪，更多的是一如往常的冰冷鄙薄，蘇越歪著頭靜默半晌，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突然低下頭去輕輕地嗤笑一聲，隨后緩緩搖了搖頭不發一言地轉過身慢慢走了。

    雷霆眸中溫度降到了冰點，手指關節被自己捏得咯咯作響，顯然沒有料到在他已經如此直白地表明心意并做出讓步之后換來的竟是這樣不屑一顧的回應。

    惡狠狠地盯著那個漸漸遠去的背影，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將其燒成灰燼，心中的陰騭堵在胸口如火山噴發般幾乎抑制不住，被怒氣沖昏的大腦一片空白，緊貼著褲子的手碰到一個硬物，雷霆忽然想起什么，面上浮出一絲殘忍笑意，他將手伸進褲子口袋中，輕輕地動作了一下。

    只見蘇越原本雖行進緩慢但也算得上流暢的腳步突然一滯，身子霎時緊繃，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仿佛忍受著極大的折磨。從后面看過去，可以發現他的雙肩以一種極難察覺的幅度在微微顫抖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度邁開腳步，以一種十分艱澀的姿勢小心翼翼地向前一步一步緩緩地挪動。

    雷霆握緊了手中的控制器，他本以為此番舉動之下，蘇越會因為對周圍環境有所顧忌而忍受不了回到自己身邊，再不濟他至少也該回個頭說句話或者看一眼什么的，然而都沒有，蘇越什么都沒有讓他看到，只是默默地獨自一人抗下所有的屈辱和折磨，負重前行。

    雷霆眼角狂跳，瘋了一般地將震動調到最大，前方的身影猛地晃了一晃，差點跌倒，卻在穩住重心之后倔強地不肯放棄。

    蘇越已經沒有辦法再挪動哪怕半步，他用盡全身的力氣也只夠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額上似乎燒得厲害起來了，手腳都開始有冰涼麻木的感覺從尖端攀爬而上，冷汗大顆大顆地流下，一會兒便浸透了衣衫。

    一陣秋風襲來，胃部突然竄起一陣猛烈的絞痛，如排山倒海一般呼嘯而來，直讓蘇越痛得腳下一個趔趄，再也無力承受一般雙腿一軟跪倒在冷硬的地面上，膝蓋與地面相撞時發出“咚”地一聲，聲音不算大，但疼痛卻劇烈，蘇越下意識地發出一聲痛呼，其中不知包含了多少來自身體其他部位的病痛。

    胃里還在肆無忌憚地翻江倒海，劇痛之下蘇越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他眼前模模糊糊地什么也看不清了，喉頭突然一陣血氣翻涌，沒待他反應便嘔出一口血來，星星點點地噴濺在不遠處的地面之上，眼前閃過一片黑暗，意識即將遠離，虛弱的身體再也無力支撐，終于，蘇越苦笑著直直向前栽了下去。

    這出乎意料的場面嚇得雷霆肝膽俱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沖動之下的舉動竟然帶來了這樣嚴重的后果，心頭駭然一片，頓時什么氣也沒了，趕忙關了控制器，一個箭步沖到蘇越跟前，在他軟倒的瞬間扶住了他，不顧他身上血污將他身子攬入懷中，無視周圍震驚的目光一把將人打橫抱起，朝車子的方向疾行而去。

    雷霆這一抱才知道蘇越發了燒，懷中的身子燙得嚇人，哆哆嗦嗦地不斷冒著冷汗，如鴉翅一般的睫毛低垂著微微顫抖，眉頭深鎖，面如金紙，唇上被血染得鮮紅，衣服都被汗水浸得濕透了，胸前一大片殷紅的鮮血，嚇人得很。

    雷霆伸手拍了拍蘇越臉頰，低低地呼喊幾聲，對方牙關緊咬沒有一點反應，呼吸也開始變得微弱起來，昨晚蘇越差點窒息而亡時的那種恐慌和害怕如潮水一般涌上雷霆心頭，讓他頓時覺得四肢百骸的血液似乎都褪了個干凈，慌亂地發動汽車呼嘯而去，一路風馳電掣，到達顧瀾所在醫院時也不知闖了多少個紅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