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樂不解：“什么意思？”

    張一水將問卷再次推到他面前，將用筆批注出來的內(nèi)容指給他看：”這幾頁，你的回答說明你沒有羞愧感，做什么事都是隨心所欲，只要自己開心，哪怕別人告訴你是不對的，你也會堅持去做，你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也不會為別人的痛苦感到難過，你的同情心和憐憫心都非常少。”

    溫樂譏笑一聲，從小到大，他過得還不夠慘嗎？他和哥哥被生母拋棄，有誰問過他的感受么？他和哥哥被生生分隔兩地，有人問過他的感受么？他在福利院的地下室里，與黑暗與臭蟲為伴，有誰同情過他嗎？他小小年紀(jì)就出社會打工，有誰憐憫過他嗎？他連自己都顧及不暇，連自己的傷口都舔舐不了，憑什么要他在乎別人，同情別人，憐憫別人？

    “這幾頁說明，你的行為無計劃，大多數(shù)行為受偶然動機(jī)，情緒沖動，或本能愿望所驅(qū)使，缺乏計劃性或預(yù)謀；而剩下的內(nèi)容，則說明你還有一定的攻擊性和社會適應(yīng)不良。這些都是發(fā)社會人格障礙的表現(xiàn)。”張一水將那份評測表收了回來，“你對你哥哥做出來的事，已經(jīng)充分證明，評測結(jié)果是準(zhǔn)確的，尤其是沒有羞慚感這一部分；此外，根據(jù)方才你做評測的表現(xiàn)，我認(rèn)為，你還有一定的焦慮癥表現(xiàn)。”

    溫樂不屑地冷笑一聲，雙手交叉擱到了桌面上，直勾勾地盯著張一水，說：“你們這些人，說話就是喜歡咬文嚼字，玩弄字眼，你他媽的直接說我腦子有病不就行了么？”

    張一水被溫樂盯得心里有些發(fā)毛，他越發(fā)肯定這個十六歲的少年人真的很危險很變態(tài)。

    “沒錯，你的狀況確實比較嚴(yán)重。”張一水說。

    “所以呢，你們打算怎么治我？手術(shù)，還是吃藥？”

    梁文書開了口，道：“不急，我們還需要更詳細(xì)地進(jìn)行多個評測，等我們需要的評測結(jié)果出來之后，我們才會對你進(jìn)行治療。”

    “嘖，又做題？梁醫(yī)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一個只有初中學(xué)歷的人，最煩的就是做題了。”

    梁文書不回答，從張一水的那一沓資料里挑出了一份，推到溫樂面前：“你做做這份。”

    溫樂接了過來，一看，性向測試，他笑了一聲，諷刺地問梁文書：“這個我還需要做么？我喜歡我哥，我哥是男的，我就是你們所說的同性戀，還測什么測。”

    梁文書平靜道：“你喜歡你哥，那是另一個心理問題，和同性戀不能放在一起談。”

    溫樂聽不明白了：“為什么不能？我是男的，我哥也是男的，我愛我哥，我就是同性戀。”

    “同性戀是正常的，但你對你哥哥產(chǎn)生了愛情的感覺，就不是正常的了，因為那是你哥哥，和你有著血緣關(guān)系，你愛上你哥哥，在法律上和社會道德倫理上都是不對的。”

    溫樂冷笑一聲：“你真以為我讀書少就真的是個法盲？國家禁止近親結(jié)婚是為了避免生出有遺傳病的后代，但是我和我哥又生不了孩子，而且，國家現(xiàn)在既沒同意也沒禁止同性戀結(jié)婚，所以我愛我哥，犯了哪條法？再者，社會倫理道德，哼，我和我哥被遺棄的時候，有誰說過社會倫理道德這件事么？”

    梁文書嘆了一口氣：“果然是毫無羞慚感。但是，這個測試，你必須做，因為這也是我們診斷和治療你的一部分，而你也知道，你不配合的話會有什么后果。”

    溫樂無法，只得將評測表接了過來，自從踏入療養(yǎng)院起，每一刻他就像被一只無形的巨手壓著，逼著他去做不愿意卻又不得不做的事。因為他還想見到哥哥。

    評測表的問題像白開水一樣無聊，但溫樂還是耐著性子做完了，因為上一份胡亂做的評測表讓他得到了反社會人格障礙的評價，讓他真是好氣又好笑。

    做完后，溫樂將評測表推給了梁文書，梁文書接過來，仔細(xì)看了一遍，說：“溫樂，你的性向是異性戀。”

    溫樂不解：“怎么會，我喜歡我哥，我哥是男的，我當(dāng)然是同性戀。”

    “然而評測表不會騙人。溫樂，這說明，你愛上你哥哥，是且僅是精神問題，而不是性向?qū)е碌摹！?/br>
    “怎么可能？”溫樂啪地一拍桌子，伸手要搶梁文書手中的評測表，“你把表給我，我再做一遍，肯定是哪里出錯了！”

    然而梁文書卻將評測表收了起來，使了個眼色，一直一言不發(fā)的護(hù)工將溫樂一把按回了椅子上。溫樂掙扎，卻抵不過護(hù)工個子高力氣也大。

    “溫樂，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你的主觀判斷是不可以越過評測表的客觀結(jié)果的。”梁文書看著拼命掙扎的溫樂，嘴角揚(yáng)起譏諷的笑意，“你的精神狀況和心理問題非常嚴(yán)重，聽從我們的指導(dǎo)進(jìn)行治療是你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

    ”我可去你媽的！放開我你們這群傻逼！那些評測表就是傻逼，垃圾！”

    溫樂憤怒到了極點(diǎn)，他發(fā)現(xiàn)，不僅僅是趙麗玲和梁文書是騙子，這間所謂的療養(yǎng)院和所有的治療，整個就是騙局。這場騙局的唯一目的，就是將他困在這里；而將他困在這里，并不是將他治“好”，可以見他哥，而是讓他見不到他哥！

    然而他意識到這一切，真的已經(jīng)太晚了。

    溫樂想逃，不管代價和后果是什么，他現(xiàn)在就想從這個房間，這個療養(yǎng)院里逃出去。他見始終無法掙脫，就低頭一口咬向護(hù)工的手，同時抬腿要踢護(hù)工的下體。

    然而護(hù)工見多識廣，早已在這療養(yǎng)院中修煉得滿身經(jīng)驗，反應(yīng)靈敏，閃身一躲，同時抬手往溫樂后頸狠力一劈，溫樂頓時后頸一陣泛痛，眼前發(fā)黑，身子一下子就軟了。

    趁著溫樂力氣放松的間隙，張一水也走了過來，和護(hù)工一起七手八腳地將溫樂按回了椅子上，然后將溫樂的雙手雙腿用椅子把手和椅子腿上的綁帶嚴(yán)嚴(yán)實實拴住了。接著，他們將溫樂的頭放正，將他的脖子也用椅背上的綁帶拴住了。

    梁文書看著被禁錮起來的溫樂，嘖了一聲，嫌棄道：“沒想到這么難處理，來這里第二天就要上電擊，麻煩。”

    張一水擦了擦腦門的汗，眼中閃著興奮的光：“但是老師，他這個狀況真的非常有研究價值，我都恨不得24小時圍在他身邊進(jìn)行行為觀察和糾正了。”

    梁文書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揚(yáng)，仿佛為這個學(xué)生的上進(jìn)感到驕傲：“別著急，他應(yīng)該會在這里呆很長時間，有得你研究的。先把他弄醒吧。”

    “是！”

    張一水拿來了一個遙控器，讓護(hù)工將椅子連接電源的插頭插上，然后按下了遙控器上的一個鍵。

    溫樂本是迷迷糊糊的，眼前的黑暗和金星還未消失，忽然身體被一股熱熱的刺痛貫遍，他疼得叫了一聲，清醒了過來。

    “cao！你們想干什么！放開我！”他暴躁地掙動著身體，卻始終無法脫身，四肢和脖子上的綁帶讓他被窒息一般的恐懼吞沒了。

    “放松點(diǎn)，我們只是在對你進(jìn)行電擊治療，你的攻擊性太強(qiáng)了，需要用電擊強(qiáng)制讓你平靜下來。我們用的電壓都是人體可承受范圍的，不會對你的身體健康造成什么傷害，你只需要配合就好。”

    但溫樂這么可能放松得下來，他根本就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被灼燒感瞬間貫穿全身的刺痛。他左碰右轉(zhuǎn)，上站下跳，綁帶很快就隨著他的掙扎在他細(xì)白的手腕腳腕和脖子上勒出了紅痕。他猶如被獵人綁住的獵物，做著無謂的瀕死掙扎。

    梁文書搖搖頭：“太暴躁了。”

    張一水再次按下了遙控器上的按鈕，換用了更高的電壓。

    一瞬間，溫樂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房間。

    一個小時后，溫樂被護(hù)工抬著回到了房間里，粗暴地扔到了床上。

    “老實呆著，到了飯點(diǎn)自然會有人給你送飯的。”說完，護(hù)工將房門鎖上了。

    溫樂虛弱地趴在床上，渾身是汗。他覺得房間里很悶，想要開窗，可是一個小時的電擊折磨，已經(jīng)讓他渾身無力，就連每一次呼吸，都能牽扯得他全身發(fā)痛。

    都說同樣的疼痛經(jīng)歷多了，就會麻木，可是溫樂卻覺得，每一次電擊都只讓他的痛苦更深刻更清晰一分，那種皮rou燒灼，瀕臨死亡的窒息感，只讓他更恐懼更想逃離。

    這才只是個開始。

    第三天一早，溫樂被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吵醒了。他睡了一夜，疼痛感似乎減輕了不少；然而他沒吃晚飯，饑腸轆轆，渾身綿軟無力，連去治療室都是被兩個護(hù)工抬著去的。

    一進(jìn)治療室，看到電椅，溫樂瞬間完全清醒過來，雙眼一瞪，轉(zhuǎn)身就要逃，可是兩個護(hù)工卻粗暴地將他拖了進(jìn)去，將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接著將大喊大叫拼命掙扎的溫樂按到了電椅上，一人一邊，將溫樂的四肢和脖子用綁帶牢牢綁住了。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要電擊，不要！”溫樂驚恐萬分，眼中已經(jīng)淌出了淚。那個電擊椅仿佛燙得如煉鋼爐，讓他一秒鐘都不想坐上去。

    梁文書微微笑道：“放松點(diǎn)，不要怕，你越掙扎就會越放大你的恐懼感和疼痛感。今天在對你進(jìn)行電擊治療前，我們會先給你注射麻醉劑，這樣你就會好受一些。”

    說完，他同張一水使了個眼色，張一水便拿著個裝著液體的針管走向了溫樂。

    溫樂不由自主地想要蜷縮起身子，可是全身都被綁住了，他動彈不得。他瞪了雙眼，不斷哀求著：”不要不要，我不要……”

    然而張一水手里的針管，還是準(zhǔn)確無誤地扎入了溫樂細(xì)瘦的手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