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和哥哥結婚
婚禮在一個小教堂舉行,除了神職人員,教堂的座位上只坐了楊景和管家兩人。家中兩條狗被管家牽出來遛,被裝扮了一番,頭上都戴了白色百合花環。 這日,李高登穿了件新定制的黑色西裝禮服,除了領結,和李高琪的禮服一模一樣。 自始至終,李高登目光呆滯地坐在輪椅上,唱詩班唱了一輪圣歌,他的耳膜似乎封閉了,一丁點都沒有聽到,直到牧師禱告完,問他們愿不愿意結為婚姻伴侶,李高登才回過神來。 李高登搶在李高琪前頭回答道:“不愿意。” 牧師露出不解的神色,反問他:“Sorry?” “He said‘I do’.”李高琪淡淡地解釋道。 本身只是走個過場,李高登轉過眼睛,任由他們安排。 牧師神色未變,微笑著說:“God bless you.” 在花童的簇擁下,李高琪首先戴上了婚戒,緊接著他拽過李高登的手,在他的左手無名指套上了婚戒,最后俯下身親吻上了他的唇。 在外人面前,他們是一對熱戀的新婚伴侶,在教堂上吻得忘情??擅看谓游菚r,李高登都感覺他的舌頭是苦的,李高登想躲開這個吻,李高琪尖細的牙齒滑過他的口腔,緊緊咬住了舌頭不放。 等他們接吻完,李高登嘴唇都麻了。李高琪拿出手帕,先是仔細擦了擦李高登嘴角殘留的唾沫,然后把自己嘴唇擦干凈。牧師已經在結婚申請證書簽上了名字,雙手捧著還給了李高琪,李高琪轉手交給了管家,吩咐他去領正式的結婚證書。 整個過程,李高登跟個死人一樣,面如死灰,好像一個被牽引著的傀儡。 李高琪親自推著他出教堂,教堂門口本來停了一群白色鴿子,他倆一冒頭,鴿子受到驚嚇,飄飄灑灑如紙片似的飛到了教堂外的草地上。 “我們結婚了,我是該繼續叫你弟弟,還是叫你妻子?” 李高登沒有做聲,他站到李高登面前,捏著弟弟的臉龐,笑了笑繼續說道:“別這么不開心嘛,你看我們連財產公證都沒做,要是我死了,你可是第一順位,我們的錢,說實話,幾十輩子都花不完?!?/br> “說得好像我本來不是第一順位一樣。” “一般新人都會去度蜜月,今天我心情好,你說你想去哪兒,我帶你去。” “我想回家?!?/br> “好,馬上就到了?!?/br> 司機接到命令過來,李高琪推著他上車,李高登心里酸痛,忍不住掉下眼淚,從輪椅下的夾層里拿出一件黑色毛衣,披在了腿上。 李高登總是隨身攜帶著這件黑色毛衣,連睡覺時都要抱在懷里。只要這件黑色毛衣在身邊,他便覺得mama還在陪著自己。 “我說的是上海的家,有爸爸和mama的家,還有哥哥。”李高登低頭呢喃道,語氣哀哀傷而苦澀,“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會變成現在這樣?!?/br> 李高琪也盯著那件毛衣,隨手點上了一根煙,說道:“還不是被自個的弟弟逼的,實話告訴你,其實財產都被我轉移出來了,別說家,回上海都不行,刁民多?!?/br> “是呀,我前幾天看到新聞了,萬洲倒了,在被收為國有資產重組了?!?/br> 李高登抹了一把眼淚,不想在他面前露怯,質問起了他:“別說上海,國內都一片亂糟糟的,你要是回去,指不定要被人砍死。卷走那么多虧心錢,都放到洛昆的銀行里,不怕一分錢都拿不回來嗎?” “說到底都不是我的錢,是趙先生的錢,他拿不回來也不會找我的,當然是找Master?!?/br> 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李高登的思緒回到趙炎貓咪生日宴的那天,流水酒店燈火酒綠,路邊卻站滿了寒冬臘月出來討說法的人,風雪中倒在地上的白發老太太,絕大多數人的所有積蓄,都砸在了那個必然會爛尾的鋼筋水泥磚頭上。 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 李高登說:“鄴辰說過萬洲大而不能倒,上游產業一旦沒了,下面都要受影響。你明明知道這個口一開,就會產生金融危機,威脅實業,不知多少人要失去工作,流落街頭,甚至絕望去尋死自殺?!?/br> “關我什么事?我早就受夠了!反正他們印錢就是了,印啊,死命?。∧銊e來問我,我不過是趙先生的狗,你說的?!?/br> 瘋子,完全的瘋子,李高琪確實沒救了。李高登嘆了一口氣,迎著他的目光,問了最后一個問題。 “他殺了mama,你也不管嗎?” “你也殺了他的兒子,算是扯平了?!崩罡哏髌届o地說,“我留你一條命,是知道你做了回好事。” 李高登再也壓抑不了情緒,他沒想到李高琪會冷血麻木到這種地步,心中的怒火止不住燃燒著,燒得身體發顫,他撕破了臉皮,對他大吼道:“不一樣!他是該死!mama什么都沒做!她生你養你這么多年,還不如生塊叉燒捂得熱乎!” 李高琪忽然毫無感情地笑了起來,似乎在嘲笑李高登,“殺了他又能怎樣呢?一個趙先生死了,還有另一個趙先生頂上。就像Master死了,叔叔還在,叔叔死了,他的兒子還在,是那套已定的規則在那,殺一個人解決不了問題。” “我不會接受?!?/br> “你應該接受?!?/br> 手心觸感粗糙,李高登流淚摩挲著毛衣密密麻麻的針腳,眼淚從針腳處滲了下去,他獨自抽泣了很久。汽車回到莊園停下,李高登沒有下車,他還在流淚,仿佛不流干一輩子的眼淚不會停下來,李高琪則是不停地抽著煙,兩人無言。 “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而你是個懦夫,一早就對它妥協了。” 話音未落,李高登擦去眼眶中的淚水,推著輪椅拉開了車門,無障礙滑梯早已被司機搭好了,李高登哆哆嗦嗦地正想一個人滑下去,輪椅突然被身后的人按住。 李高琪抽完最后一根煙,起身推著他下車,往別墅走去,“今天你說的話比過去兩周都多,又在打什么壞主意呢?” “我只有一個要求,洛昆交代我們的新書發布會,我想幫他完成遺愿。做完這件事,我再也不出來露面了?!?/br> “我已經在著手準備了,你不用cao心,安心待在家里休息。” “希望你說到做到……” 正當他們走在石板路上聊著,管家卻牽著巨型貴賓犬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告訴他們在教堂附近遛狗的時候,Snow和花童們玩耍,趁機掙脫繩索跑掉了。 “要找嗎?調下錄像說不定能找到。”李高琪問。 沒等李高登回答,李高琪撫摸起他額頭的劉海,輕聲說:“狗可以跑,你不可以,手術裝了定位芯片,你跑到哪我都能揪你出來?!?/br> “不用了,我寧愿snow被別人收養了?!崩罡叩峭纯嗟亻]上了眼睛,酸痛干澀的眼角,已經掉不出一滴眼淚來了,“我是認命了,但是snow沒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