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哥哥專屬物
滴答滴—— 鬧鐘叫醒了趴在病床上的李高登,他被送到醫院,做了肛腸修復手術后已經一周了。他關了鬧鐘,隨后護士敲門進來,按時給他換藥。 換完藥后,另外兩個白人男護工分別幫他排泄、擦身子和送來早餐。他們通常會送來粥類等流食,減少排泄的次數。李高登的腸道傷得太嚴重,盡管做了修復手術,但每次排泄都跟玻璃渣劃過腸道一樣,劃了一片血rou模糊。 護工正在喂李高登喝粥,李高琪也不敲門,徑直走到床沿,示意護工離開。 粥還剩下一半沒有喝完,李高登趴在床頭,本想自己接著喝,李高琪猛然搶過碗,攪拌著碗里的清湯寡水,舀出一勺粥,把勺子送到了他的嘴角。 “切點飯好伐?” 好像很久以前私下在家那樣,他說起了上海話,和在臺面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語不同,在家時多了許多親切,李高登心里一顫,下意識也用上海話回復道: “儂嘔齪手碰個,吾不切。” “啪嗒”一聲,那碗粥被李高琪丟開,重重砸在李高登臉上。除了輕微的疼痛,李高登感到面龐沾滿了溫熱黏糊糊的一片,他沒有抬頭,反而默默抽出床頭柜的濕巾擦去臉上的粥。 “是啊,我的手臟,比爸爸還臟,臟手賺臟錢,裝得這么清高,好像你沒有花一樣。” 此時的李高琪挖苦著他,極度冷漠,剛剛流露出的溫柔仿佛只是錯覺。 “你沒資格提爸爸,狼心狗肺的東西。”李高登罵道。 “好,不提就不提。”李高琪盯著他發絲上沾的白粥,冷冷地說,“知道嗎?老東西還想悄悄把錢留給你花,還假裝對我好,不就是想要我替他捧著你、養著你?好的呀,我現在就替他養!養一輩子!” “閉嘴!你再怎么得意,都是趙先生的一條狗,遲早有叫不下去的一天你!” 完全被李高琪激怒,李高登眼眶發紅,對著他怒吼了一通。 冰涼的手指捏住了李高登的臉頰,李高琪額頭青筋暴起,仍然滔滔不絕地說道:“我告訴你,你哥他早就死了!現在有一個神經病!瘋子!唯一的樂趣是你!他要綁著你,互相折磨才能活下去!” 兩人盯著對方很想似的眼睛對峙著,李高琪笑著,忽然掉出一滴眼淚,從那只一動不動的眼睛流出,這時,李高登才終于分清了哪只是真眼,哪只是假眼。 假眼,是不會落淚的。 “好了,回家療養吧,我想你了。”李高琪拿出手帕,溫柔地擦去他發絲上沾的米粒,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哥真的疼你,有時候控制不住情緒,抱歉。” 當然沒有征求李高登的意見,他來之前已經辦好了離院手續。 兩只腿還打著石膏,李高登坐在特制的輪椅上,中間空了一塊不壓到腸道傷口,就這么被李高琪緩緩推出了醫院。 和上一次來醫院一樣,同一輛寬敞的房車候在醫院門口,與此同時,李高琪還見到了兩個意料之外的人——東野賜與蕭鄴辰。 “小高!” 蕭鄴辰見他們出來,喚著他的名字湊上前,被李高琪的保鏢攔在車前不讓他過來。 李高琪示意保鏢松開蕭鄴辰,走上前笑著說:“這不是蕭大市長嗎?怎么?找我有事?” “聽說小高住院了,讓我看看吧,我請求您,不要再虐待小高了。” “蕭大市長也有這么低聲下氣求人的一天?求人么?可不能白求!” 李高琪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伸出一根食指勾了勾蕭鄴辰的藏青色領結,用兩人才聽得到的音調輕聲說道:“不讓我虐待小高?可是我脾氣差老想教訓人,要不蕭大市長來我家,替小高挨些教訓?三個人一起玩也行,我會讓你嗨到床都下不了了,搖著屁股一直要……” “混賬。”蕭鄴辰咒罵了一句,輕輕警告著他,“我告訴你,誰能給你權力,當然也能收回,你站錯隊了,遲早會被趙先生卸磨殺驢。” “我不管,只要看到你難受,我就開心得不得了。” 說完,他往后退了一步,用李高登也能聽到的分貝說到:“鄴辰,想來隨時來,我和小高都歡迎你來我們家做客。” 李高琪還在與蕭鄴辰掰扯著,另一側,李高登坐在輪椅上,默默望向了東野賜,他也正看著李高登,彼此互相注視著對方,盡管沒有說話,但他們都看懂了另一人眼中的痛苦。 蕭鄴辰倒是沒有多大改變,可東野賜的變化卻很大。才過短短兩周時間,東野賜似乎換了一個人,李高登從沒見過這么消沉的東野賜,他穿著一件半舊的灰襯衫,單肩背著他經常背的黑色雙肩包,另一邊肩膀相連的手臂打上了石膏。石膏很重,拖駝了東野賜原本筆直的肩背。原本的樂觀也消失了,眉頭在眼眶投下陰影,消瘦的臉龐被愁緒籠罩,沒有展現任何一絲笑容。 最令李高登難受的是,他的頭部也受傷了,被白色紗布包裹了一圈,甚至剪去了一頭披肩長發,修剪后的短發及耳,發絲七零八落地豎起,似乎很久沒有整理了。 看到李高登眼中的淚花,東野賜強行擠出笑容安慰他:“我沒事,頭不小心受傷了,不方便洗頭才剪了。” 李高琪這才注意到蕭鄴辰身后的東野賜,對他點頭示意道:“東野先生,對不住了,我手下的人下手沒個輕重,不過是去幫弟弟把狗牽回家,沒想到你誤會了。” 東野賜不理他的借口,自顧自地朝著李高登走來,李高琪擋在輪椅前,攔住了他的步伐,“小高身體不好,不要見了,我們得回家了。” “我有東西帶給你。”東野賜探頭對李高登說著,同時從包里拿出一厚一薄兩本書,再度被李高琪攔住。 “書不必送了,多費眼睛。” “不是我,而是洛昆留給小高的,我們三人出版的書和文章,他交代必須得給小高,不信你可以對比字跡。” 李高琪拿過那兩本書,一本是期刊雜志,另一本是出版書籍,名字叫。他翻開幾何圖形組合的白色封面后,在扉頁看到了三個名字,除了李高登和東野賜的簽名,最后一個簽名隱去名字,只寫了“RL.M”,是洛昆全名的縮寫。 “我替洛昆向你問好,還有一封信,是交給你的。”東野賜從包里拿出一個牛皮信封,交到李高琪手上,“洛昆說,過段日子我們三人的書正式出版,在他的RK大廈舉辦新書發布會,這件事交給你和小高辦。” “OK,我收下了,愿Sir Mo在天國安息。” 李高琪把兩本書和信都拿在手上,隨后李高登被他推上了車,他對兩人擺了擺手,“再見。” 車緩慢開動了,李高登趴在窗戶前,往后看著醫院門口的東野賜和蕭鄴辰,忍不住眼淚直掉,淚水沖刷得眼睛酸痛。李高登都明白,李高琪是個完完全全的瘋子,他一個人活不下去,所以要趕走自己身邊所有的人,把他也拖下水,成為一個瘋子。這樣,自己就完全是他的所有物了。 李高琪微笑著走到他面前,他看上去心情不錯,勾起他的下巴,重逢后第一次親吻了他的唇,像一對真正的情侶那樣吻了許久,兩人口腔中的味道混在一起,李高登嘗到一陣藥物的苦澀,苦得他舌根都麻了。 接著李高琪順著面龐吻到耳后,咬著耳朵說:“真好,以后都是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了,任何人都不能接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