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大婚

    秦楚低頭輕輕吻了下江時的額頭。

    若如往常一般，再過一個時辰，江時便會醒來，在自己的侍候下穿戴整齊，用完膳后去上早朝。

    但今日為大喜之日，就算他之前在大褚沒有皇后，但從登基大典上看流程也及其繁瑣。

    到現在了，江時還是半點沒向自己透露半句有關事宜，還奢求什么呢。

    大典中不出錯便是極好了。

    秦楚苦笑著摸摸江時的臉頰，心中酸楚異常。最后一次了吧。

    之后怎么繼續下去呢。

    這件事秦楚已經無數次的考慮過了。在每一個不眠之夜，看著江時失神發愣的時候總能想起這個問題。

    擁有過江時，現在再如原來一樣一心一意的籌劃著死亡是萬萬不可能了，他還想多看看江時。可是讓他看著江時和另一個人言笑晏晏，水rujiao融，怕是他都控制不住自己暴虐的欲望。遠離朝堂看起來是個好主意，但是沒了自己，大齊和大褚之間往來是否會變，江時能否一個人承擔的過來。更重要的是，沒有江時的閑云野鶴算什么呢，不過是拖著一副軀體勉強活著而已。

    真是……

    半點離不得你呢。

    秦楚怕江時被自己的小動作鬧醒，輕輕的撫過散落的發絲，將之別到江時的耳后。睡熟的江時看起來乖巧極了，尚帶青澀的面容深邃俊朗，帶著一絲天真好像最純潔的孩子。

    癡笑了下，暗嘆自己可真是沒用。

    江時眉頭微皺，察覺到身邊的溫度，湊近了點窩在秦楚懷中蹭了蹭，口齒含糊道：“你醒了，好早啊。”

    秦楚放松身體，撫摸著江時的頭發，笑道：“再睡一會兒，時間還早。”

    “唔……”江時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秦楚靜靜地看著江時，好似要把他的面容刻在自己心中，帶著點點紅血絲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人，很是嚇人。

    不過半炷香的時間，江時又醒了。瞇了迷眼睛看著秦楚，霎時清醒過來，“你怎么醒怎么早？這才……”看了下漏刻，“才剛到寅時，怎么了？”

    自己是有心事，自然醒的早些。秦楚萬事不知，如何這時便清醒著。

    “無事，我不太困，醒的便早。”秦楚無奈的親親江時，安撫道。

    “你多睡一會兒，之后，”江時躲閃了下秦楚的目光，“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說著自己想要起身，卻被拽住衣角。“現在可以告訴我有什么事情了嗎？”

    直覺覺得秦楚的態度不太對，但是自己實在沒看出來，而且833也沒有提示，江時道：“一會兒你便曉得了。睡吧。”

    “小時等等，”秦楚見他一臉無辜茫然，攥緊了衣角，抱住江時，輕柔道：“我心悅你。”

    江時慢慢的臉紅了起來，半嗔半羞道：“我知道啊……我……”平了平語氣，“怎么突然說這個？”

    “沒什么，就是突然有點想告訴你。”秦楚緩慢的搖了搖頭，溫柔的笑了，“你去忙吧，我睡一會兒。”

    江時嗯了聲，臉紅的更甚。為了掩飾自己，坐起套上了衣服。

    秦楚覺得自己手指僵硬極了，像生銹了鐵甲一樣嘎吱作響，一根一根的松開。

    江時邁過秦楚，彎腰穿鞋。秦楚看他動作，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卻在觸到中衣時，江時站了起來往衣架方向去了。

    看著白色的衣擺從自己指尖滑過，徒勞的抓著空氣，就好像自己也永遠抓不到這個人一樣。

    ……在癡心妄想什么啊……

    秦楚怔愣著看著江時一件件穿衣，心說原來他已經完全不需要自己的服侍了。然后就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秦楚呆呆的坐起，看著那樓梯，不知怎的心中酸楚的好像承受不住了，叫囂著要逃離。

    他卻好像自虐一樣看著那處，突然驚覺臉上發涼，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他哭了。

    秦楚點了點左臉滑落的淚珠，心中疑惑，我哭了嗎？沒有啊，明明一點點都不難過。

    呆愣的坐在逐漸變涼的床榻上，一動不動。

    江時出了地宮就捂住了自己發燙的臉頰，心中忿忿不平。

    一大早就撩人，還是在這個時候，肯定、肯定是猜到了！果然還是早就知道了吧！還裝作不知的樣子唬自己。哼。

    不論他再怎么裝作不高興的樣子，可是他身上歡愉的氣氛帶動了身邊的宮人。

    多寶甚至笑著說他心情看起來很好。

    江時冷哼一聲，卻沒否認。多寶心中笑道，原來皇上還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換上婚服后，見皇后的婚服被宮人恭敬的捧著，江時看著和自己身上近乎一模一樣的衣服還是撐不住笑了，對著宮人和煦道：“把皇后殿下的婚服放下，你們可以出去了。”。

    他下了地宮，見秦楚坐在床上，控制不住心中的歡喜，語氣昂揚道：“阿楚，出來給你看看。”

    秦楚看他一身大紅婚服，五爪金龍也不僅僅只是威嚴，帶著一絲歡快的按住龍吐珠。

    可真是映襯此景。

    “好看，好看極了。”

    江時見他不動，走上前，想要拉他下來。待江時抓住秦楚的手，驚覺秦楚的手冰冰涼涼，完全不是正常該有的溫度。

    訓斥道：“你是不是在我走后就坐在這里，都不知愛惜自己身體。”

    江時話音剛落，就見秦楚的淚珠子像是斷了線的玉珠一樣肆意滑落，偏偏本人還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怎么了？怎么哭了？別哭啊，你別哭啊，你怎么了，說話，寶貝你怎么了？”江時急的要命，也不怕衣服褶皺，緊緊的抱著秦楚。

    秦楚一笑，淚珠卻更加放肆的滾落，“沒什么，我只是很高興。”

    “那你不要哭了，我心里也……”見秦楚還是一副缺乏熱情的樣子，咬牙道：“我心里好難過。”

    “你不高興是嗎？怎么了啊……”江時實在受不住秦楚這幅樣子，現在說話喉嚨都梗住一般，酸澀難耐，差點也掉淚出來。

    “沒有不高興，只是突然覺得，你長大了很多。”秦楚抬手拭去淚水，笑彎了眼睛，親了親江時的鼻尖。

    不等江時說話，就溫柔的碰了碰江時的唇尖，“乖。”

    江時所有的話都被這個根本算不上吻的親親壓在了肚子里，呆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你！你到底怎么了……”聲音越來越小，弱的好像可以直接消逝在空氣中。

    秦楚摸了摸江時束起的頭發，沒回答。

    江時看他要穿衣，便急忙打斷他，“要穿另外一套衣服，跟我來。”

    秦楚一滯。對，大喜之日，自己這個王爺自然也要穿的隆重莊嚴。

    江時想牽著秦楚的手，卻怎么也抓不住。看秦楚完全沒在意，江時也放下這事，和秦楚并肩走上去。

    秦楚錯開退他半步，晃了一晃才站穩。

    江時疑惑的看他一眼，伸出手要牽著他，卻被拒絕了。

    “樓梯太窄了，陛下先上去吧，臣跟著陛下呢。”

    江時實在被喜悅沖昏了頭，就算看出秦楚好似不太正常，也沒有多嘴。只心中疑惑秦楚為何明明是在笑，卻完全沒有像原來一樣，他一笑自己就算再板著臉，也會不由自主的跟著樂起來。

    按下心緒，歡快的上了樓，炫耀著床榻上的婚服。

    “好看嗎？我幫你穿！”

    秦楚先是一怔，看著躺在龍床上大紅耀眼的衣服，暗嘆難道親王也是紅色禮服，就聽到江時的話，便不假思索的拒絕了。

    “不用了，陛下也不太會穿吧。臣自己來便好。”

    粗暴的攬著禮服進了隔間，才看見禮服上的蟒紋。

    捧起禮服，把臉深深的埋在衣袍中，秦楚嗆咳了一聲。

    蟒紋……果然是親王吧……

    秦楚深吸一口氣，抖了抖衣服，慢慢的穿戴整齊出了隔間。

    “好看，阿楚真是豐神俊朗翩若驚鴻英姿颯爽。”江時瞇著眼笑著稱贊道。

    “陛下過譽了。”秦楚淡淡一哂，“陛下，接著臣下要做些什么。”

    典禮他不僅沒有參與過商討事宜，連將要進行的事都沒人告知自己一聲，若不是自己覺得這些典禮都差不離，怕就要擔心出錯為陛下招來禍患了。

    陛下是狠心還是對自己這么放心呢。

    “不急，等一下你跟著我就好了，不必怕，我在呢。”江時道。

    秦楚閉眼，已經現在了，陛下還是一口一個”你、我“，真的不知道形勢嗎。

    難道他大婚之后，還指望自己待他如原來一般嗎？

    不可能了……

    就算他再如何盼望江時的回心轉意，也萬萬不會與他人共侍一夫。

    ……真是可笑可悲可嘆的渺小尊嚴啊。

    好懷念先皇與皇后娘娘……

    睜開眼，恭敬道：“陛下，現在再不出發，接人……祭祀的吉時就要錯過了。”

    “你好急性子啊。好吧，現在去也無妨。”江時不知秦楚為何如此焦躁，但是還是順從了。

    兩人端坐在輦駕中，一路沉默。

    氣氛無端的詭異起來，一方無話可說，一方是羞赧不語，竟也沒有多難捱。

    天色漸漸泛白，江時與秦楚站在祭祀臺前看著微亮的天際。

    江時湊近了貼著秦楚的耳朵道：“別怕，跟著我就好了。”

    “不等那人……來嗎？”秦楚動了動耳朵，悄悄的遠離了些。

    “誰？”江時迷茫的看著秦楚，卻被禮儀官提醒時辰要到了，便道：“走吧，我的皇后殿下。”

    江時生硬又強勢的握住秦楚的手，耳根悄悄的紅了起來，一步一步的走上祭祀臺。

    ……？？？什么皇后殿下？

    秦楚睜大眼睛，瞳孔緊縮，亦步亦趨的跟著江時的步伐。自己半落于他，陽光還未完全升起，天色卻已是漸明，但在江時身后，好似所有陽光都被擋住。從江時周身四散的陽光將他襯托的如神明一般耀眼，又如最陰暗的深淵一樣勾人奪命。

    ……小時剛剛是什么意思？是對……我說的嗎？

    秦楚盯著兩人緊握的雙手，眼眶卻不受控制的酸澀起來。

    他想張口說話，卻被梗住嗓子，半個字也吐不出來。喉嚨好像被巨物狠狠的塞入，酸脹梗塞，他竭盡全力也只發出了細微的哽咽氣音。

    江時登上最高的祭祀臺，隔著寬大的袖子握住秦楚的手，悄聲道：“跪下來。”

    秦楚乖順的跪下，就見一邊的人就要上前。

    江時看著秦楚微紅的眼眶，不明所以，卻還是心中一動，擺了擺手將那人揮退。自己細心的為他拆下發飾，捧起玉冠為他盤發。

    他自己沒經手幾次，現在為秦楚束發也是無比生澀。可是他卻耐心極了，一點點的整理好，半點眼神也沒分給周邊欲言又止的大臣。

    就算他盤的不如宮人的整齊，但依舊威嚴莊重。

    滿意的看著秦楚，拉起人，念了一段長長的禮詞，拽著秦楚進了祠堂。

    跪著向祖宗說完婚詞，江時接著寬袖遮掩握著秦楚的手，拉著他一起深深的叩首。

    待秦楚眩暈的走出祠堂，就聽見江時輕聲道：“皇后殿下，高興些，還有很多事要做呢。今天可能會很累，撐著點兒。等回去……”

    江時在秦楚的注視下紅了耳垂，話也說不下去了。

    ……怎么這么看我，我臉上沒東西吧，老夫老妻了，還……還看的他心臟發顫……

    秦楚緊緊的握住江時的手，慢慢的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遵命，我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