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大部分男孩子在小的時候應該都看過武俠片。 。 或許會帶入天性風流的段譽,享盡齊人之福,也幻想過自己是優柔寡斷的張無忌,與四美同游,又或者成為英俊無雙的楊過,被眾女癡愛。 再不然就干脆像的韋小寶那樣,三妻四妾,大被同眠。 季一銘也不例外。 他自然也幻想過這些事情。 但是幻想歸幻想,現實歸現實。 這完全就是兩碼事。 有人還幻想過自己被霍格沃茨魔法學校錄取,成為魔法師呢。 現實還不是跟麻瓜一樣,被資本家壓榨。 上一樣的996,擠一樣的地鐵,堵一樣車。 當小時候做的不切實際的夢發生在了現實,季一銘除了生氣之外,當然還會覺得有一點點刺激。 季一銘把他稱為男人的劣性根。 自然也是自己的劣性根。 俞爭沒有做出什么特別的反應,就連嘴角的笑容都沒有變過。 好像真的就真的只是一顆樹。 “還有嗎?”俞爭問他,“除了生氣和一點點刺激之外,還有其他的想法嗎?” 季一銘想了想:“茫然?” 對事情走到這一地步而產生的茫然感。 無法理解陶子鑒性癖的茫然。 也明白藺危為什么突然和陶子鑒關系這么好。 他不是最討厭陶子鑒了嗎? 俞爭繼續問:“還有嗎?” 季一銘搖頭:“沒有了。” 俞爭說:“季先生,我之前告訴過你,請你務必要對我說實話。所以你說的沒有了,我就當做是真話了。” 季一銘點頭:“當然。” 俞爭捧著杯子,身子往季一銘的方向傾了傾。 他的臉上露出一個可以稱得上是溫和的笑容。 他說:“季先生,這次我沒有聽見你的內疚。” 季一銘怔住了。 他這次……沒有內疚。 以前他上錯人,涌現的情緒是內疚。 是自責,是羞愧。 是敗壞道德的羞恥感。 但是這次沒有。 季一銘當然可以給自己找很多理由。 比如這次的事情是陶子鑒和藺危造成的,他全程不知情。 比如陶子鑒和藺危合起伙來對他撒謊。 類似的借口他還能給自己找很多。 俞爭沒有催促他,只是捧著玻璃杯啜飲了一口梨汁。 果汁帶著雪梨特有的清香,果rou被完美的過濾掉。 似乎還加了一點蜂蜜,口感格外滋潤。 俞爭因為高燒而格外干澀的咽喉都感覺舒適了起來。 “我這樣……”季一銘終于抬起頭,看著俞爭的雙眼,“……是不是特別不好。” 俞爭的坐姿依舊顯得有些慵懶,他甚至交疊著雙腿。右腿疊放在左腿上,光著腳,露出線條流暢的腳背和圓潤的腳趾。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體溫過高的緣故,他腳趾也染上了幾分潮紅。 “對或者錯,并不是由我來評斷的。”俞爭說,“我只是想幫助你看清內心。” 俞爭垂目,看了一眼幾乎被喝光的梨汁,然后抬了抬眸。 “季先生,我先跟你假設一個場景。” “假設你并沒有臉盲,并且正在熱戀期。你的伴侶有一位雙胞胎弟弟,他們長相一模一樣,聲音一模一樣,連父母都無法輕易的區分。弟弟的最大愛好,就是搶走哥哥的一切。那天弟弟故意假扮成哥哥,跟你上床了。你在得知真相后,會有內疚的情緒嗎?” 季一銘眼眸動了動,忽然極快地看了俞爭一眼。 俞先生的話,令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季一銘移開視線,看著自己的指尖。 “會。”季一銘說,“我會內疚。” “你的內疚源于什么,產生在什么時間?” 季一銘收緊了手指,低聲開口:“在他指責我之后。” “在此之前,我只有生氣。” 俞爭沒有繼續問下去。 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手中的梨汁已經喝完。 時針指向十點。 俞爭咳嗽了幾聲,才開口:“季先生,我還是那句話。你目前對陶先生的想法和內心的擔憂,完全可以跟對方坦率的談一談。我相信陶先生是一個很好的戀人,也是最為適合你的人。” 季一銘這次算是認真聽取了俞爭的建議:“俞先生,我會的。” 確實要跟陶子鑒好好談一談。 不管是自己臉盲的事情,還是陶子鑒性癖的事情,亦或者是兩人未來該如何發展的問題,都需要拿到明面上來思考。 季一銘起身,禮貌告別:“時間不早了,俞先生,你早點休息吧。” “好的。” 俞爭跟著起身。 只是他發著燒,又久坐未動,忽然起身時,眼前炸開一片黑色。 整個人晃了晃,險些跌倒。 季一銘下意識伸手將他扶住。 成年男性身體又沉又重,季一銘只能將他半摟半抱的攬在懷里。 “俞先生,你沒事吧?” “沒事。”俞爭啞著嗓子開口,額頭磕在季一銘的肩窩里,將那里燙的顫栗了一下。 季一銘摸了摸男人的額頭,入手一片guntang。 就連呼吸,都像是夾雜著火星子一般,從身體里竄出來。 “俞先生,你燒的太厲害了。”季一銘半摟著他,取下俞爭手中的玻璃杯放到桌上,又將他扶到沙發上坐好,“應該去醫院掛吊水。” “我沒事。”俞爭還是那句話,“只是發燒而已。” 季一銘猶豫了一下:“你該不會是害怕打針吧?” 俞爭輕笑,聲音帶了點急促的喘息:“當然不是,我只是不想。” 季一銘扶著他在沙發上躺下:“家里有藥嗎?” 俞爭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季一銘:“……你生病了為什么不買藥。” 俞爭抿著唇笑了一下:“因為,想把某樣東西留下。” 這涉及到對方的隱私,季一銘并沒有追問。 他掏出手機,在網上下單了一些藥品:“地址跟我說一下。” 俞爭眨眨眼,看著他沒吭聲。 季一銘瞪他:“地址。” 俞爭干脆翻了個身,閉著眼睛假裝睡著。 輕薄的家居服隨著他的動作向上卷起,露出有些瘦弱的腰背。 雪白的腰側上露出凌亂的指痕,被褲子遮住一半,若隱若現。 季一銘連忙挪開眼神。 ……不管看到多少遍,還是覺得俞先生和他戀人……也太狂野了吧。 也有可能不是戀人。 如果是戀人的話,俞先生生病不吃藥,對方應該在這邊照顧才對。 那就是……床伴?炮友? 算了算了,還是不要隨便揣測別人的私生活好了。 說不定俞先生的戀人只是在外地出差沒有辦法回來呢。 季一銘盯著俞爭的后腦勺看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辦法扔下一個病人不管。 既然對方不肯吃藥,也不肯去醫院,那就只能采取物理降溫了。 最方便的物理降溫就是用溫水擦拭全身。 俞爭的房子是大復式,上下兩層。各有獨立的浴室。 季一銘翻找了好一會兒,只找到了一個和面的小盆。 接了一盆溫水,胡亂扯了條看起來像是洗臉的毛巾,季一銘浸濕后才拍了拍俞爭的肩膀:“躺平。” 俞爭果然是在裝睡。 他將身子轉過來,平躺在沙發上,乖乖地看著季一銘:“麻煩你了,季先生。” 人家俞爭落落大方,季一銘也不會扭扭捏捏。 他伸手將俞爭衣領的扣子解了兩粒,看見了對方胸膛上激烈的吻痕。 應該是有幾天了,在慢慢消退,但仍舊星星點點。 季一銘的手頓了兩秒,又把他的扣子扣上了。 俞爭忍了半天,總算是忍住了嘴角的笑容。 他覺得季一銘,比從前更可愛了。 季一銘用浸濕的毛巾擦拭過俞爭潮紅的臉頰,耳后,脖側。因為扣子沒有往下解,所以只在鎖骨附近擦拭了一番,就住了手。 緊接著他重新浸濕毛巾,再擰干,又擦拭了俞爭的雙手。 其他的地方過于隱私,季一銘不方便插手。 他換了盆溫水,將毛巾塞到俞爭手中:“俞先生,我下去給你買點藥,你自己擦拭一下。” 這附近季一銘不是很熟,不過按照常理推斷,小區附近肯定是有藥店的。 季一銘在小區附近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一家藥店。 買好了消炎藥,季一銘想了想,又找了家蛋糕店。 “咖啡慕斯蛋糕,有嗎?口感偏苦一點的那種。” “有的,這一款就是,只用了一點植物奶油調和,您需要嗎?” “就這款了。” 上次一塊吃飯的時候,季一銘有注意到對方點的咖啡沒有加糖,所以猜測俞爭會喜歡偏苦澀一點的口感。 他拎著藥和蛋糕回去的時候,俞爭裹著毛毯窩在沙發上,目光落在門口的方向。 好像一直在等他。 季一銘給他倒了杯溫水,盯著俞爭把藥乖乖吞下,然后將蛋糕拿出來。 “給你買的,吃完了去睡覺。” 俞爭接過蛋糕,沉默半晌后才啞著嗓子開口。 “季先生,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上回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患者。” 季一銘點頭:“記得,那個人說他做了錯事。” “對。”俞爭抬頭,依舊潮紅的臉頰上露出一個笑容,“他說他沒錯。” 季一銘:“……沒錯就沒錯吧,想法這種東西也沒辦法強行去改變。” 俞爭輕笑。 季一銘捏了捏下巴:“不過有一點我還蠻好奇的。” 俞爭看著他:“什么?” 季一銘說:“在你之前,我也進行過心理咨詢,很巧的是,對方也姓俞。” 俞爭:“……確實挺巧的。” 季一銘點頭:“所以當時知道你姓俞時,我還嚇一跳呢。不過那位俞先生,道德就很差勁了,跟你不一樣。” 俞爭十分認同:“嗯,那確實跟我不一樣,我很有道德感的。” “我當時叫他俞醫生,他跟我說,他不是醫生。國內并沒有心理醫生這個崗位,所以我不是患者,而是客戶。” “他說很對。”俞爭點頭,“季先生也是我的客戶。不過現在可以算得上是好朋友了。” 季一銘說:“所以,為什么俞先生你會把那個客戶成為患者呢。” 俞爭嘴角輕輕勾了勾:“確實是患者。” 他是他自己的患者。 也是他自己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