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責罰,喂飯,擦藥,哭著認錯安撫)
陸和是在自己的床上清醒過來的。 這看起來沒什么大不了,但他記著五分鐘之前他應該是握著皇帝的手笑著咽氣了的。 陛下分明哀痛欲絕,卻仍是強撐著笑求他多喝一口藥,縱然陸和心硬如鐵,也不能不動容。 他坐起來按按頭,叫了婢女來伺候,順便套幾句話。 一問時間,他心里一緊——糟了,已經和五皇子不清不楚半年多了。 他簡單地吃了一點,就想出去逛逛。 三月鶯飛草長,正是游玩的好時候。 他策馬走過一家面館,忽然被人喊住了。 “世子——”一個侍衛策馬而來,語氣恭敬地道:“殿下請您過去。” 陸和見著那張臉,心里就嘆了口氣。 陛下此時正是十五六歲,德妃很受寵,分明老皇帝和德妃都是寬和的性子,他卻不知為什么,喜怒無常。 年少時氣急了,巴掌往你臉上扇的也有,活生生是個暴君。 陸和當時還看不透父親的捧殺計策,依著父親的意思和他交好,沒少被這個主君訓斥責罰。至死,他才看出五皇子對他有多么不舍,甚至愿意在他床邊侍疾。 于是他嘆了口氣,調轉馬頭朝那輛馬車而去。 “阿和。”五皇子笑盈盈地抬眼看他:“過來。” 陸和揣測他的語氣應該是生氣了,沒敢看他的眼睛,規規矩矩地跪在了他面前,垂著眼。 “今日怎么了,出來也不知和我說一聲。”五皇子的語氣仍是輕輕的,“我送你的玉佩你也不帶?” “殿下恕罪。”陸和俯身叩首。 “呵。”五皇子輕輕地笑了一聲,用手托起他的臉蛋來,語氣中透出幾分嫌惡:“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父子是什么心思。我給你臉你不要,那索性我就不給了 。” “請殿下隨意責罰。”陸和的聲音仍然是平靜的,只是有意地摻了幾分哭腔:“……您別不要我。” “你……”五皇子看著他有些淚光的眼睛,終究沒有把話吐出口去。 “給我倒杯茶吧。”五皇子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臉。 “是。”陸和跪著給他倒了一杯茶。 五皇子的目光在他的手上流轉一陣,忽而把茶杯端起來,對著那雙白皙的手倒了下去。 茶水guntang,陸和渾身一顫,隱忍著沒有出聲。 “回去吧。”五皇子頭都不抬:“好好休養。” 陸和疼出了眼淚,顫聲應是。 他渾身發抖,把馬放在原處,一步步挪向一家小小的醫館。 五皇子靜靜地看了片刻,似乎是自言自語地對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的侍女說:“陸和是個聰明人,我踹了他一腳,他下次會乖上千倍百倍再朝我爬過來。” “明知道陸家人不安好心,我怎么就舍不得真斷了情分。” 陸相在朝堂上寫了折子說他舅舅結黨營私。就算知道陸相寵妾滅妻,他還是沒忍住,把這份邪火撒在了陸和身上。 他閉了眼,馬車繼續朝河邊去。 陸和坐在醫館里,看著燙傷的手指。 五皇子應該是動了怒,不知道為什么又心軟了。 只拿著茶湯在他指尖燙了一圈。 他雙手都裹得像粽子,干脆就近住了客棧,托人送了口信到府。 府里人只說知道了,把他的兩個侍女和一個書童送了過來。 陸和的起居總算不成問題了。 五皇子聽了,嗤笑一聲。 “他就那么可憐?” 德妃嘆息著訓斥他:“你心里有氣,也不能這樣……” 想背地里收拾陸和,法子不多了去? 如今陸和見他一面就燙傷了手,誰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五皇子冷冷地說:“我就愛這么收拾他。” 他這么說完,兩個月也不曾叫陸和過府。 他不請,陸和也真在客棧里心平氣和地養傷。直到五月中五皇子生辰,他才送了禮。 五皇子見了禮,也只是平平淡淡的,沒說晚上的宴會請不請他上門。 下人卻偷偷地傳出話去,說陸和送的畫被他擺在了桌上。 晚上五皇子宴請賓客,就見那人笑盈盈地坐在席間看他。 他還是沒有忍住,冷冷地過去擠兌他:“休養好了?” “勞殿下垂詢。”陸和笑著,卻可憐巴巴地把手伸給他看:“其實尚未好全,今夜怕是不能飲酒,請殿下責罰。” “不飲酒,你來這兒做什么?”五皇子自己眼底含笑,唇角也微微彎了起來:“來這兒裝可憐?” “正是來朝殿下乞憐。”陸和耳垂微微紅了,面上卻坦然:“請殿下饒恕我。” “……” “不能喝酒,就滾到內室去。”五皇子擺擺手:“這席上人心思太多,不夠你應付的。” 陸和笑著答應,跟著他的小廝離席。 一頓飯也只吃了半個時辰便散了,眼看五皇子進來,還在啃骨頭的陸和匆忙地放下手。 “你不是說,尚未好全?”五皇子微微有些審視地看他。 “……是尚未好全。”陸和強行挽回場面:“……只是,這排骨太好吃了……” “你呀。小聰明。”五皇子搖搖頭坐了下來,仔細地拿過帕子替他凈了手:“今晚上過藥了么?” “……尚未。”陸和話剛出口就被五皇子瞪了一眼,立刻喊冤道:“聞著藥味兒我可吃不下飯,總得用了飯……”他自知理虧地收了聲,震驚地看著五皇子親自拿了燙傷膏給他擦。 “是我不好。”五皇子若有所思地拂過他的指尖:“我本不該這樣罰你。” 陸和震驚的差點掉了下巴。 除了前世他病重,他們君臣之間一向少有這樣的溫情。 五皇子忽而又親自給他夾了一塊魚,喂到他嘴邊,聲音柔和:“今晚好好吃吧,就當我給你賠罪。” “殿。殿下。”陸和咬牙道:“……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沒有。”五皇子平靜的給他夾了一塊rou:“就想看著你在我面前開開心心的吃一頓飯。” 他忽然對他露了一點疲倦的神色:“我知道你一直防著我,才處處周全。”他欲言又止,目光重又移向他的手:“可是我,我怎么舍得呢。” 他垂著眼看著陸和的手不說話,突然哭了。 陸和愣神良久,才輕輕的勸他:“殿下,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