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的扇骨
“呵，一群小嘍啰。” 池媛拿著扇子，將被罡風撕裂的扇面收攏好，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斷裂的城墻。 “楚爺，這點喪尸不至于全城警報吧。”小澤在撿喪尸堆，“媽的，連個高級貨都沒有，又給一區人打白工！” 高級貨是指B級以上喪尸，它們的行為更加敏捷，也具有一定的思考和組織能力，相較于行為呆滯、如同野草一般遍地叢生的低級喪尸，它們更喜歡單獨劃分區域生存。而高級喪尸顱內的魔晶不僅可以作為貨幣流通交換，還可以提高異能者的等級。 “嗯。”楚瑜手拿棍子背在身后，蹲在一個只剩軀干和左腿的喪尸旁邊，似是而非地應道。 “jiejie們，你們怎么回事？這都能忍？”將滑板四周的刀片按回板底，小澤拄著滑板。 “回去說。”楚瑜摸了摸被喪尸黏液洇濕的土，輕輕嗅了嗅。 她聞到了屬于醫療者血液的草木味。 可是，像醫療者這樣稀少且珍貴的療愈系異能者是不可能被安排到戰斗一線的。 “我去白當修一下扇子。”手不自然的摩挲著扇柄，涼意讓池媛歇了暴躁罵人的心思，“今晚不回基地了。” 楚瑜朝她擺了擺手，示意了解。 錢叔的白當行開在了三區，一個基舍人聚集的區。 破舊臟亂的小店在三區隨處可見，白當行門口的紅燈招牌在初黑的環境中像是攬客的妓女。 池媛推開滿是裂紋搖搖欲墜的玻璃門，招魂鈴撞擊的聲音沉悶又擾人。 “錢叔，幫我修個扇面。”池媛敲了敲木制的桌子，雙手交叉撐在扇柄上。 “怎么又壞了？現在的小孩就是不知道珍惜東西。”錢叔接過扇子，抬了抬眼鏡，“你這扇面不能再補了，得換一個了。” “再好的手藝也經不起你這么折騰，也不知道這是你的武器還是你的玩具。一次比一次壞得厲害。” 錢叔將扇子展開，左手微抬，整個手掌被包裹在瑩瑩白光中。 “換吧。”池媛斂眸，向來明艷帶笑的她沉默地盯著綴在扇尾的中國結。 “我告訴你，你別不聽勸……”錢叔檢查的手一頓，“你想好了？” “嗯。” 池媛透過斑駁的玻璃看向外面的閃著紅燈的招牌，光暈四散。 錢叔將因被多次修補而變得厚實的扇面小心地脫膠，在用毛刷清掃扇骨時發現了一排奇怪的豎點。 “大池子，扇子隨身攜帶都不好好保養？”錢叔有些惱怒地用手拍桌吼道，“這骨頭上怎么都蛀了？” “怎么可能？”池媛沉聲辯駁。 “你自己看看，這坑坑洼洼的。要不是把面給揭了，還不得被你弄成什么樣呢！”錢叔將扇骨扔給她。 池媛摸著扇骨上的凹點，有些魂不守舍。 在錢叔疑惑看向她時，池媛朝著他扯出了一個似哭的笑，神情悲戚，好似這么長時間在楚瑜他們面前偽裝的驕縱隨著這個扇面的揭開驟然轟塌。 那不是豎點，是橫點。 是楚瑜閑得無聊時教她和滕修諸的摩斯電碼。 攥緊手中的扇骨，池媛像是想到什么一樣跑出了白當行。 她和滕修諸在加入“千里小隊”之前，一直住在第三區；后來，他們兩雙雙激發了異能，被楚瑜拉去了千里基地所在的四區，但是這邊的屋子她一直讓錢叔幫忙照看著。 有時間就會過來這邊睡一覺，尤其是滕修諸死后。 ———————————— “你別陰著臉欸。” “是我腿斷了，還要來安慰你啊？” “喲，小奶娃，撅著嘴是要掛油瓶嗎？” “感情是嫌棄我這樣不能給你收拾東西了？” “好歹我還有異能呢！” “不要看不起防御系的好不好，你不一定能打得過我哦，小屁孩。” “就叫你小屁孩，不知道誰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的叫。” “想要哥哥叫？小屁孩毛長齊了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池媛耳邊似乎只有那個傻子的調笑聲，新世紀開啟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們，在制度崩壞的同時，強者耽于享樂，因為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就變成了沒有意識的喪尸，及時行樂的同時注定了不會有忠于伴侶的想法。所以她和滕修諸是在所有人不看好的情況下處了三年，即使他斷了一條腿，池媛也從來都沒有生出離開滕修諸的念頭，畢竟那時候的她心里想著的是只要命還在，一條腿不算什么的。 池媛回到之前的家中，翻到了滕修諸書桌旁邊的柜子，在里面的箱子中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池寶覺得沒用但是我不想丟掉的東西。” “給未出現的寶寶留著的手工工具。” “寶不會用到的圍裙。” “還能用但池子不喜歡的筆。” “……” 便利貼上的字剛勁有力，寫的內容卻讓人覺得末世生活也可以讓人值得期待。 滕修諸是一個喜歡撿拾各類在池媛眼中是垃圾的人，也許新世代的資源短缺讓他被迫養成了倉鼠的性格；他會將不大的家收拾的干干凈凈。 即使在一次喪尸潮中不小心弄斷了一條腿，他依舊樂觀且溫柔地對待這個可怕的世界。 甚至為了安撫差點因為此而半步淪為喪尸的池媛，將自己的腿骨制成了扇骨給她當武器。 “被欲念支配的時候記得想想我，沒了你我怎么活？” 池媛還清楚地記得那天他把扇子送給自己時說的話，虔誠而鄭重。 “好好活著。” 可是啊，沒了你我怎么活？ 池媛抱著那堆雜物無聲地哭著，她握緊拳頭咬著自己的手腕；咸苦的眼淚混著腥銹味的血液滴在地板上。 而他刻在自己腿骨上的那句話是： 池，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