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鏡頭——”攝影師將鏡頭聚焦到電氣系導師及其周圍幾個學生臉上，比了個“keep　it”的手勢，“三、二、一——茄子！”

    畢業時分，cao場到處都是學生和老師合照的身影，曹俊跟幾個喜歡的老師合影留念以后，一邊摘下碩士帽扇風，一邊跟早早坐在樹蔭下躲懶的楚寒打招呼。

    “熱死了。”楚寒瞥了一眼教超的方向，人山人海的隊伍令他打消買冰棍的念頭，正想著如何解暑，下一秒面前就多了一根雪糕。他順著花花綠綠的包裝紙和一截小臂往上一看，赫然對上宋昭的臉。

    “學長，畢業快樂。”宋昭扯起嘴角，晃了晃手里的雪糕，“給你的。”

    “啊，謝謝...”楚寒猶豫了一下，還是謝著接過。

    打去年冬天起，楚寒就故意躲著宋昭，因為他總覺得宋昭對自己有意思。不是他自作多情，宋昭對楚寒的那點兒心思。連曹俊這個神經大條都看出幾分端倪，私下調侃楚寒具備吸引帥哥的體質。楚寒攮了他一下，叫他找個機會跟宋昭旁敲側擊說一下，自己已經有男朋友了。

    曹俊謹記楚寒的囑托，這會兒“蹭”一下躥到兩人中間，故意問道：“小寒寒啊，陸哥今天來接你不？能不能捎我一程？”

    在曹俊的“耳濡目染”下，宋昭對這位“陸哥”早有耳聞，一聽他的名字，頭也不回地走了。曹俊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惋惜似的嘆了口氣：“唉，這小孩兒，天涯何處無芳草啊！”他用拇指指指自己，“你楚寒哥哥旁邊不正有一顆嗎！”

    “行啦，別貧了你。”楚寒笑著踹了他一腳，心里卻釋然許多。冰紅茶冰棍兒溢出爽冽的涼意，正如年輕又青澀的校園時光。他知道，宋昭這次，是真正放下了。

    曹俊拿胳膊擠了擠他，“不過說真的，你哥今天來不來啊？”

    “來啊。”楚寒撩起汗濕的額發，有些心不在焉。

    “蕪湖，終于可以體驗一下坐豪車的感覺了！”

    “噯，他早就不開車了，”楚寒說，“他騎摩托。”

    自從上次雪鄉風波，陸琛就從黑幫的世界隱退，棲鷹組的一切事務都暫時交由魏虎打理。出院后，陸峻潔聽聞此事，差點兒被氣得二次住院。面對父親的責問，陸琛的回答很簡單：不敢。

    從前他覺得自己年輕命硬，靠著一股沖勁兒在離港闖蕩出一片天，何嘗不是付出了喪友之痛與血的代價。在唐茂將槍口對準楚寒的瞬間，陸琛就下定了決心：如果能活著回去，一定要給楚寒平凡的愛情和安穩的生活。

    江余忌日那天，陸琛在他墓碑前放了一盒煙。他告訴江余，自己已經遇到命中注定的“Mr.Right”了

    確信接下來的幾年離港將不會有什么大動靜，陸琛于是在唐茂入獄、玄虎社垮臺的當口兒退出了黑幫的舞臺。陸峻潔揚言要停掉他的信用卡，陸琛不以為意，用自己的積蓄盤下一家當鋪，當起了店老板。他還在楚寒實習的公司附近租了個一室一廳的房子，騎著摩托去家具城，跟著搬家公司上上下下運家具，把新家裝潢得溫馨又舒適；又把豆包從別墅抱到新家里，跟楚寒開啟貧苦卻快樂的兩人一貓生活。

    一間房，一個當鋪，一只貓，一輛摩托，這是陸琛現在的全部資產——當然，還有他最愛的弟弟，這是他最重要的寶貝，他的不動產。

    “啊？他為了你，連黑幫老大的地位都放棄了？”聽完楚寒對新家的描述，曹俊嘴巴長成個“O”型，“乖乖，這得少賺多少錢啊？！”

    “你小點兒聲，”楚寒踹了他一腳，隨即認真地說，“也不全是為了我吧，他應該也更喜歡安逸的生活。”

    “拉倒吧，這叫安逸嗎，這是赤裸裸的窮啊！”曹俊無法理解一個黑幫大佬怎會甘心窩在一室一廳的破出租屋里，不過表示“我家大門常打開”，曹家的三層大別墅隨時歡迎陸、楚二人的到來。

    “再說吧。”楚寒隨意應著。他倒不覺得現在的生活有多苦，反而樂在其中，而且等自己熬過實習期轉了正，工資就夠租更大的房子了。

    “哥說當鋪這會兒還有客人，”楚寒把放在樹下的吉他包往肩上一帶，對曹俊說，“走吧，咱們先去‘緋愛’。”

    到“緋愛”時是下午五點，酒吧里人不算多，顧薇同施雪倩在臺上調試設備，見到楚寒、曹俊二人，高興地擺了擺手。

    他比去年活潑得多，加入了楚寒的向心力樂隊，也欣然接受了自己即將有個姐夫的事實。

    “聽說姐夫采納了陸哥的建議，以后只干正經生意，”這下他不用擔心自己的警察jiejie該如何跟黑幫大佬公事公辦了，顧薇用手肘拐了一下楚寒，調皮地眨了眨眼，“幫我謝過你家陸哥。”

    “謝什么，喝喜酒時帶上我們就成。”

    “那肯定的。”顧薇笑了笑，，問他，“今晚唱什么？”

    “告五人吧。”楚寒不假思索，“好久沒唱了。”

    陸琛六點時抵達“緋愛”酒吧，靠路邊停下他的那輛磨掉漆的破摩托。褪去黑幫老大的身份，出入這種場所反倒更自由，酒保和服務生對他也不再忌憚，跟他親切地打起招呼。他跟前臺的花姐閑談幾句，就步到正對著酒吧舞臺的位置，擠在一群年輕男女中間。“向心力”樂隊剛唱完一首曲子，陸琛同臺下簇擁著的樂迷一樣，眼神黏在主唱臉上和身上。他今天穿了件黑T，撩起衣服擦汗的時候，會露出好看的腰線。盡管是無心，但每次一做這個動作，都會惹得臺下的小姑娘尖聲尖叫。

    這撩人的小家伙，真想把他藏起來。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陸琛再一抬眼，正對上楚寒的視線。

    臺上那人注意到熟悉的面孔，故意伸出舌尖舔過上唇，俏皮地眨了眨眼。

    “.......”陸琛發誓，今晚不把他折騰到求饒，他就不姓陸。

    “接下來這首歌，送給我最愛的人。”臺下登時沸騰了，楚寒的聲音像水滴進油鍋，他握住話筒，一字一頓地說，“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也是我為他唱的第一首歌。”

    鼓聲起，楚寒輕掃和弦，唱出在心中排練過千百遍的歌詞、吼過千百遍的告白。

    “我肯定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

    他在眾人的呼聲中跳下舞臺，一手握著話筒，一手撥開人群，徑直走到他的愛人面前。

    “你沒有忘，我也無需你提才能記起。”陸琛擁住他，用吻封住歌詞的流動，還有楚寒干凈的嗓子。

    周圍的喧鬧遠去，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和他，相擁著站在海潮中心，感受共振的心跳，交換彼此的呼吸。

    我肯定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

    我肯定，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