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晴并沒有覺得太恐懼，也許因為他本來就是個死過一回的人。

    老虎從藏身的密林中走出來，一步步逼近他。

    他就那么站著，看老虎到底會不會吃掉自己，在外人看來，他似乎是已經(jīng)嚇傻了，不會跑了。

    就在老虎縱身一躍向他撲來時，一條黑影也在同時趕到，抱著顧晴往旁邊一撲，堪堪避過老虎的攻擊，同時手中白光一閃，射向老虎。

    老虎哀號一聲，頹然倒地。

    借著昏暗的光線，顧晴看清楚了從虎口下救了自己的人：小九，或者說是姚靖嵐。

    姚靖嵐看也不看那頭老虎，似乎篤定它已經(jīng)無法再為害，只是深深地看著顧晴，眼神中說不清是悲哀還是別的什么情緒。

    顧晴被他壓在身下，幾乎喘不過氣來，伸手推他想要他從自己身上離開，但碰到他的衣服才發(fā)現(xiàn)他胸前一片濕濡，自己的手上沾滿溫熱黏膩的液體。

    是血。他的傷口一定是迸開了。

    “你......”顧晴不知道自己是該推開他還是捂著他的傷口不讓血再流出來。

    姚靖嵐忽然別過臉，吐出一口血來，然后身體一軟，趴在顧晴身上，一動也不動了。

    “姚靖嵐！”顧晴大驚，小心地把他從自己身上推下來，然后坐起來，也顧不得傷口感染之類的問題了，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脫下來，用牙咬住一角，用盡全力把它撕出兩條布條，然后把姚靖嵐胸前迸裂的傷口草草包扎止血，再把他拖到干凈一點的地方讓他躺下，接著用火折子點燃剛才撿回來的樹枝，等做完這一切，他已經(jīng)累得直喘大氣了。

    這副身體真TM的弱！

    那頭老虎一直沒有動靜，應(yīng)該是被姚靖嵐一招擊殺了，到現(xiàn)在為止，他也沒發(fā)現(xiàn)別的猛獸，大概是因為這一帶都是這頭老虎的地盤，一山不容二虎。

    他坐在姚靖嵐身旁，看到他在火光映照下似乎有了少許血色的臉，內(nèi)心百感交集。

    他就是不想面對即將醒來的姚靖嵐，才會孤身趕回洛城的，沒想到他還是追上來了。顧晴知道，他肯定是一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就不顧身上的傷追上來了。

    “我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這樣對我呢？”

    忍著眼角的酸澀，顧晴伸手撫上姚靖嵐的臉。姚靖嵐沒有反應(yīng)。

    一只飛蛾飛過來，繞著火堆飛了兩圈，一頭撲向火焰，發(fā)出一聲輕響，留下一道青煙就不動了。

    顧晴看著那很快在火中化為焦炭的飛蛾，默默無言。也許姚靖嵐對他，就像這飛蛾一樣，被他身上的風流光環(huán)蒙了眼，迷失了理智，不然怎么解釋呢？

    就在顧晴看著他出神時，姚靖嵐醒了，慢慢睜開眼睛，看到守在他身邊的顧晴，掙扎著想坐起來，但一動嘴角就又溢出血來，顧晴連忙按住他。

    “......”他握著顧晴的手，低聲說著什么，但是聲音十分微弱，顧晴俯下身去才聽到他說的是“屬下無能”。

    “你不要再偽裝了，我知道你是誰了。”

    顧晴難得一次沒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他握著。

    姚靖嵐一愣，癡癡地看著顧晴，整個人仿佛傻了。

    就在這時，林中一陣sao動。

    “這邊有火光，看是不是他們。”

    顧晴聽到有人聲，馬上放開他的手，然后警惕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姚靖嵐咬著牙，掙扎著站起來，擋在顧晴面前。

    顧晴看著明明站起來都艱難的人，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也要擋在自己面前護著自己，心里面不知道是感動多，還是難過多。

    幾條人影從林中鉆出來，其中一個人看到他們，很高興地向他們揮手：“顧晴兄弟，真的是你。”

    是大柱，他旁邊幾個持鋤拿棍的人也都是莊稼漢打扮。

    顧晴松了一口氣，姚靖嵐也認出了他們，一直支撐他的那口氣一松，整個人就往后摔倒，顧晴連忙扶住他。

    “他暈過去了，快，快去叫阮大夫。”

    大柱叫著，有人去叫阮大夫了，其他人則圍了上來。看到了倒在一旁的老虎，先是吃了一驚，然后紛紛拿著武器圍上去，才發(fā)現(xiàn)老虎已經(jīng)死了。

    “顧晴兄弟，這老虎是怎樣死的？”大柱問顧晴。

    “他殺的。”

    在場的人都嘩然了。

    沒過多久，一個人領(lǐng)著阮大夫過來了，他看了一下姚靖嵐的情況，讓人把他抬上擔架，其他人找來繩索捆住老虎扛起來，然后一行人出了樹林，外面停著一架牛車，姚靖嵐被放到牛車上，老虎也被抬了上去，然后慢悠悠地往莫家莊的方向走去。

    “顧晴兄弟，真不好意思，你弟弟一醒來發(fā)現(xiàn)你不在就說什么都要出來找你，我們怎么也攔不住。”

    大柱一臉歉意。“而且阮大夫也說了，讓你一個人回洛城是很危險的，是我粗枝大葉沒想到。”

    “是我們給你添麻煩了。”顧晴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自己的確是太天真了，以為憑自己一個人能走回洛城，完全忽略了他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城里人對古代荒山野嶺是一無所知，如果不是有不死光環(huán)罩著，姚靖嵐沒有及時趕來，他露宿野外第一天就被老虎吃了。

    一行人回到莫家莊時天都快亮了，姚靖嵐又發(fā)起高熱，阮大夫讓大柱去煎藥，他則幫姚靖嵐重新包扎傷口。

    “我很好奇，你和他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他一邊熟練地清洗傷口，一邊和怔怔坐在一旁的顧晴閑聊。

    “明明告訴他一下床傷口就會裂開，到時候九死一生，他還是堅持要去找你。大柱他們幾個人都攔他不住，真是個瘋子。”雖然這么說，但顧晴卻聽出阮大夫語氣中隱隱有羨慕之意。

    “你如果真要回洛城，正確的方法是一路找商隊結(jié)伴，而不是孤身一人上路，我看你也不像傻瓜，所以早上看你出門時沒阻止你，但沒想到你這么無知。”

    看似隨和可親的阮大夫損起人來也是毫不留情的，但顧晴卻無法反駁。

    “你如果要走，我會讓人幫你到鎮(zhèn)上問有沒有到洛城或附近城鎮(zhèn)的商旅。”

    顧晴看著姚靖嵐，遲疑了。

    自己走了，他會不會再一次追上來？

    “你可以擔心他會來找你，事實上，他能不能熬過今天還很難說。你自己決定是回洛城還是陪他最后一程吧。”

    阮大夫替姚靖嵐包扎好傷口，慢悠悠地開口，云淡風輕的一句話聽在顧晴耳中卻如同晴天霹靂。

    “你說什么？”

    他猛地站起來，只覺得頭暈?zāi)垦＃U些栽倒，連忙扶著床穩(wěn)住身體。

    “我說得很清楚了。”阮大夫收拾好醫(yī)箱，把沾血的衣服和繃帶也一并帶了出去，然后關(guān)上了門。

    留下一臉茫然的顧晴和昏迷不醒的姚靖嵐。

    姚靖嵐有可能會死？

    顧晴不愿意相信，他明明那么強，一掌就能打斷姚靖書幾根肋骨，一劍就能挑翻一個久經(jīng)沙場的將軍，為了不被歡合蠱控制，他可以把自己困在密室里自絕生機......明明那么強的一個人，現(xiàn)在因為自己，了無聲息地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氣。

    顧晴想起了自己的不死光環(huán)，在濟州遇到驚馬，季越擋在自己面前，還有魔教教主出手相助。花船上跳水自殺，救他的是季越。被柳飛白行刺，是季越替他擋了一劍。宜陽郡墜崖，柳飛白用斷劍支撐了很長一段距離......可以說幾乎每一次他的“不死”，都是有人替他扛下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