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解決一下，讓我乖乖等你？”高棲止那有些涼薄的聲音響了起來，“這種事情，都不知道提前做好安排嗎？這么莽撞，出事了怎么辦！”

    他頂著那張好像沒有七情六欲的臉，說著這樣的話，讓肖燃有種認錯人的違和感。但下一刻，就一把扯過了高棲止的衣領，把他整個人拉到近前，學著他剛才的樣子一腳狠狠地踢了出去，正好踢中那個最后站起來要偷襲的人關節處。

    那人眼看就能打到高棲止身上，卻被肖燃這么一踢，砰的一聲摔倒在地，沒有力氣再爬起來了。

    “嗯？”肖燃對著高棲止挑了挑眉毛，把他的話略微修改就還了回去，“這種時候，都不知道注意背后偷襲嗎？這么粗心，出事了怎么辦？”

    兩人靠的很近，幾乎都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高棲止突然勾了一下唇角，氣定神閑道：“不是還有你在嗎？我不用擔心。”

    肖燃站直身體，把他狠狠一拽，故意惡聲惡氣地說：“你還是擔心吧！等這事結束，我們再好好說說你的腿！”

    他今天辛苦了一個小時幫高棲止做腿部按摩，連他外公這么大把年紀，都給高棲止治療過好幾次，現在，高棲止竟然可以不靠輪椅自己行走，甚至還能踢人？

    高棲止沒有說話，只是跟在肖燃身后隨時護著他，免得又有不長眼的人撞上來。

    肖燃走到奶奶灰身邊，“看到你眼珠子動了，別在這兒給我裝暈！”

    奶奶灰不動彈。

    肖燃蹲下來，一巴掌拍到了他頭上，“我這兒有一根針，最近正好缺一個讓我練手的人。既然你暈了，我就拿你練一練好了，如果一個不小心扎錯了地方……”

    “我沒事！”奶奶灰聽的胯下一涼，趕緊睜開眼。

    “這就對了，好好聽話不就行了嗎？”肖燃起身，一腳踩在他的胸口，低下頭直直地看著他，“聽著，現在道歉。”

    奶奶灰還要再說什么，就看到了肖燃發冷的眼神，不知怎么頭皮一麻，有種生命受到威脅的感覺，連忙哆哆嗦嗦地認錯，還說飯錢他給了。

    “我在乎的是那點飯錢嗎？”肖燃踹了他一腳，“該道什么歉心里沒個abcd？”

    ——這位大哥，那什么，你剛才把我吃飯的桌子砸了。也傷到了我的人。你們該吵吵，該打打，氣不過廚房有刀隨便砍。但我希望你們的老母親教過你們，犯錯就要道歉。

    也傷到了我的人？

    奶奶灰稍微這么一想，就明白了，被肖燃踹了一腳后，連滾帶爬地去給高棲止認錯，雖然這個男人看起來好好的，也不像受了什么傷，但人在屋檐下，低頭總沒錯。

    他要是知道高棲止只是被筷子掃到了身上，大概會哭著罵一句死給，秀你媽的秀。

    可他們誰也不知道。

    這些混混對視一眼，不由分說，都承認錯誤。倒不是他們一群人怕打不過這兩人，而是，識時務者為俊杰。要說先前看肖燃像是錢人家的少爺，這會兒看見高棲止，就更確定了。他們只是混個社會，有錢有勢的，可得罪不起。

    肖燃滿意了，就不再揪著不放，去店里推了輪椅，領著高棲止要走。

    高棲止沒有立刻跟上去。

    奶奶灰本來以為事情都已經結束了，卻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這，這位先生，您還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嗎？”

    高棲止沒說話，而是打給向東，讓他派人過來處理一下。掛斷電話以后，這才對著奶奶灰冷笑一聲，“待會兒會有人過來給你們上課，敢跑……”

    他抬腳碾上奶奶灰的腿，正好就是奶奶灰之前踹了肖燃的那條腿，“我想，你不會愿意嘗試那種結果的。”

    奶奶灰痛得滿頭冒汗，卻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等肖燃和高棲止離開，看不見人影，才終于放松下來。

    “兄弟，趁著他們的后援沒來，我們趕緊跑吧！”旁邊有人戰戰兢兢地說。

    “跑？跑個屁！”奶奶灰打了個寒顫，“那兩個煞星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這家店還有監控設備，想找到我們易如反掌！你們都給我老老實實的！媽賣批！”

    到了車前，肖燃把輪椅放上后備箱，率先上了車，看到高棲止站著不動，揚了揚下巴，“上車！”

    高棲止老實地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坐了上去。

    肖燃開車使出停車場，“說吧，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前幾年已經好了。”高棲止神色平淡，仿佛這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兒，“只是還需要療養，所以才去找了秦爺爺，他也是知道的。”

    “需要療養也不用一直坐著輪椅吧？你現在走路不是走得好好的？”肖燃想到之前他把人抱來抱去，扶來扶去，高棲止卻沒有告訴他的意思，就覺得被戲耍了。

    不過更多的是——

    高棲止后半生不用在輪椅上度過，他由衷的為他感到高興。

    “這……”高棲止欲言又止，車里瞬間就變得安靜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說：“有些事情，你還不方便知道。除非……你想和我成為一家人？”

    肖燃竟然從最后一句話里聽出幾分期待的感覺，同時，他也想到了一個問題。

    高家和秦家雖然同屬名門，但高家的情況，要比秦家復雜的多。不管是針對高家的人，還是其他家族的對手，高棲止都要小心防備。

    畢竟，就連他都聽說過，高棲止當初遇到的那場導致雙腿殘疾的事故，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設計。

    高棲止腿好了以后還坐著輪椅，估計是為了防備那些人再次下手吧。

    或者還有別的原因。

    他不喜歡別人接近，就這個輪椅的存在，還有那方面不行的傳聞，便能打消大部分女人的熱情了，說不定對他來說，還真是一件十分方便的事情。

    “既然那些事情我還不方便知道，你現在也不用告訴我。”肖燃覺得他可真是善解人意，至于高棲止說的一家人，也沒有當真，直接忽略過去了。

    高棲止聽他這么一說，側過頭來看著他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

    很快到了高家，向東守在外面。

    “還是要麻煩你了。”高棲止對著肖燃笑了笑，輕輕地點了一下頭，“我不太習慣別人靠近。”

    向東可是連你雙腿的真實情況都知道，還不能扶你到輪椅上？肖燃張了張嘴想這么說，又覺得說這些沒意義。他確實沒想過要向東去扶高棲止。于是，老老實實地下車，把高棲止抱到輪椅上。

    兩人在外面說了會兒話，九點時，高棲止看著肖燃開車離開，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轉動輪椅進了別墅。

    這里十分安靜，只能聽到輪椅咕嚕咕嚕滾動的聲音。

    高棲止沒有抬頭，臉色平靜地看著前方，“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盡管知道高棲止沒有看他，向東還是恭敬的彎了彎腰，“都已經處理了。”

    高棲止點了點頭，讓向東退下，轉動輪椅進屋。

    肖燃到家時，肖家夫婦還沒回來。摸了摸肚子，胃里有點空。

    他在秦家確實沒吃飽，去了大排檔剛喝了口啤酒，桌子就被砸了，現在有些餓了。讓傭人做了晚飯端上來，一邊吃一邊想著，本來就是高棲止說沒吃飽，才去的大排檔，這人卻一口都沒吃上，現在是不是也餓著了。

    高棲止那個不能虧待的腸胃，不知道會不會引起什么病痛。

    肖燃想到這里，嘴里的食物突然少了些什么味道，好像沒剛才那么好吃了，他幾口扒完了飯，匆匆回了臥室。

    又想到高棲止一腳踢開奶奶灰，想到他說——

    不是還有你在嗎？我不用擔心。

    再想到他坐在輪椅上淺淺笑起來的模樣。

    肖燃心里軟的一塌糊涂，趴在書桌前，拿出手機準備給高棲止打電話。也就是這時，他想到前兩個星期加了高棲止的微信，至今還沒發過消息。

    另一邊，高棲止洗了澡換了睡衣，剛出了房門，就有傭人過來問他需要吃點什么嗎，皺著眉搖了搖頭。

    他的身體自從事故后就不太好了，腸胃也變得十分虛弱，近兩年才慢慢休養了回來。可是，一旦錯過了飯點，還是會沒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為了健康著想，他一日三餐的時間基本上都是固定的。

    今天在秦家耽擱了飯點，其實已經沒胃口了，有肖燃在，才勉強吃了點。

    只是高棲止剛拒絕，微信就響了起來。

    除了工作時間以外，他其實并不是很喜歡使用微信，總覺得太過吵鬧了。一般知道他微信的人，也都知道他的這個習慣。若非什么重要的事情，幾乎不會在休息時間打擾他。

    這會兒聽到微信的提示聲，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拿出手機，可是看到屏幕上的微信備注，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從嫌棄排斥，到驚喜高興。

    高棲止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微信聊天框，就像是他很小的時候，父母還沒有死去，為他送上生日禮物時，他雀躍地想要立刻拆開包裝看到里面的東西一樣。

    ——我記得你說你沒吃飽。

    ——可以喝點粥。

    ——時間晚了，別喝多，墊墊胃。

    后面還有一個小肥柴表情包。

    肖燃從來沒這么啰嗦過。

    高棲止的嘴角多出了幾分笑意，叫住了正要離開的傭人，“等等，你給我隨便做點容易消化的粥來吧。”

    明明沒有胃口，這會兒他卻莫名的想要并且一定要吃點兒什么了。

    高棲止轉動輪椅到了茶幾那邊，對著手機為難起來。這是肖燃第一次給他發微信，應該怎么回復呢。

    ——謝謝關心，我會喝點粥的。

    不不不，這樣未免生疏，就像是兩個剛認識的人在互相客套。

    高棲止刪掉，重新輸入起來。

    ——好的，我正要喝點粥，你呢？

    這個應該不錯，最后一句你呢，或許還會得到回復。

    即將發出去時，高棲止刪掉，再次修改。

    ——謝謝你，燃燃，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可能就忘了。現在我正要喝點粥，你呢？

    這樣內容多一些了，還叫了燃燃，應該更顯親近了吧。

    高棲止想了想，又在末尾加上了一個顏文字，拿遠后看了幾眼，總算是按下了發送鍵。

    短短的一條消息，竟然編輯了十五分鐘。

    等到消息發出去，高棲止又開始考慮新的問題來。剛才他好像耽擱太久，肖燃會不會等的不耐煩就先睡了？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傭人端著一碗山楂小米粥過來了，恭恭敬敬地擺在了茶幾上。

    高棲止喝了一勺，又看一眼手機，就怕會錯過肖燃的消息，根本忘記了微信有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