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怨念(6)
從裴槐父母家回來的第二天,陶郁在學校對面的咖啡館約了余小千見面。 “誒,你學長怎么沒來,小情侶吵架了?”余小千不改嘴貧本性,一見面就調侃他。 陶郁臉色微紅,無奈地看了眼余小千,“沒有,他去醫院看朋友了。” 裴槐本來是要和他一起來的,可臨出門時突然接到家里電話,說唐焱昨晚出了車禍,所以急匆匆地去了醫院。 余小千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故作神秘地說道:“我要的東西帶了嗎?” 陶郁無語地從書包里掏出小鐵盒遞給他,“喏,你的護身符,謝啦。” 來的時候余小千已經告訴他,小區里的妖物被捉住了,是一只成精的黃鼠狼,現已被青葉觀帶回去關到塔里了。 陶郁深受仙俠劇影響,也神秘地問了一句:“是傳說中的鎖妖塔嗎?” 余小千聞言差點把嘴里的咖啡噴出去,白他一眼:“少看點電視劇。” 陶郁靦腆地笑了笑,壓在胸口的巨石終于落地,恰好他點的甜品也上桌了,連忙招呼余小千吃東西,兩人邊吃邊聊,小聲討論起了那晚捉妖的盛況。 余小千說得眉飛色舞,講到最后卻斂了神色,“雖然這次捉妖很順利,但我總覺得哪里怪怪的,按理說這妖物這么厲害,應該很難降服才對,可當時青葉觀的人去了沒多久就把它捉住了,給人感覺就像是它在自投羅網一樣。” 陶郁聽得有些懵,不解道:“順利還不好嗎?” “可就是太順利了……”余小千小聲嘀咕,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來,揮揮手道:“哎,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今天這頓你請啊,我早上出門忘帶錢了。” 陶郁笑著點點頭,余小千幫了他這么多,一頓飯當然是應該的。 說話間服務生又端了好幾道甜品和小食過來,余小千看著快要被堆滿的桌子,連忙跟陶郁說:“夠了夠了,你點那么多干嘛啊,咱倆人吃不了這些。” “呃,不是我點的啊。”陶郁疑惑地看向服務生,“你是不是上錯了?” 服務員小jiejie甜美一笑:“沒有上錯啊,是一位裴先生為你們點的。” 余小千吹了個口哨,揶揄地看了陶郁一眼,“咦,這遠程恩愛秀的。” 陶郁心里一甜,忍不住給裴槐發了條微信,不過對方可能在忙,沒有回復。 余小千看陶郁捧著手機一臉幸福蕩漾,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粉色的水晶手鏈,玩笑道:“你都有朵大桃花了,還帶這種招桃花的手鏈干嘛,小心犯桃花劫啊,這玩意兒一旦惹上可不好解。” “桃花劫?”陶郁驚訝道:“可我看班上好多同學都帶,說是能夠保佑愛情甜蜜……”話到這里臉又紅了一下。 余小千一臉不贊同,“才不是呢,這東西因人而異,你本來就一臉桃花相,身上不宜再戴這些東西,桃花多了容易成煞,輕則情侶關系破裂,重則小命不保。” “你……你還會看面相啊?”陶郁被那句小命不保嚇得一激靈,捂著手鏈想摘又不敢摘,畢竟他答應裴槐要一直戴著。 “會一點,不精。”余小千也知道這手鏈是裴槐買的,撇了撇嘴:“哎,你學長也是的,買什么不好偏買粉水晶。”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陶郁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那天晚上裴槐無緣無故地要他戴手鏈,而且當時對方明知道他因為手串的事情害怕,卻非要強迫他戴…… 陶郁摩挲著手鏈,開口問道:“你說我是桃花相,什么意思?” “嗯,怎么說呢,有的人生下來就是臉帶桃花,比如你。”余小千點了點陶郁臉頰,“桃花眼,淚痣,眼尾上翹且眼周略帶粉紅,簡直……典型中的典型啊。” 陶郁摸著眼角淚痣,“那,這種長相好嗎?” “呃,如果生辰八字里也有桃花,碰上流年大運還好,若是流年不利的話,招來幾朵爛桃花都是輕的,嚴重的都可能有性命之憂,可惜我不太會算八字,不然我就能幫你看一看了。” 余小千本職捉妖,命理這塊的確不太精通,不過為了安慰陶郁,還是要走了他的八字,說讓觀里的師傅幫忙看看。 陶郁被余小千左個“小命不保”右個“性命之憂”嚇住了,臉色都白了不少。 余小千趕緊安慰他,“沒事沒事,你脖子上不是戴了個玉葫蘆嘛,那玩意兒專克桃花劫,給你東西這人還挺有先見之明的,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陶郁摸著胸口玉墜,苦笑道:“是外婆幫我求的,可惜失靈了。” “失靈?不應該啊。”余小千好奇地伸手道:“能借我看看嗎?” 經歷捉妖一事,陶郁對余小千很是信任,于是把脖子上的玉墜取下給他。 余小千拿在手里仔細打量,又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猶豫片刻后臉色凝重地說道:“壺口封印的朱砂破損,里面的東西也應該被人倒掉了,你這玉墜是隨身戴著的吧?有沒有人亂動過?” “沒……沒有……我一直和……” 剩下的話陶郁說不下去了,他一直和裴槐住在一起,如果有人動了手腳…… 陶郁不死心地問道:“會不會是別的東西……” “不可能。”余小千斬釘截鐵地打斷道:“且不說白玉和朱砂本就辟邪,單是這玉墜后面的佛教箴言,就足以令妖物退避三舍,更何況是葫蘆里的東西。” “這事非同小可,可得好好想想,你本來就是易撞邪的體質,再把這保命的東西破壞了,這不相當于謀害性命嗎,哪怕鬧著玩也不能這么沒輕沒重啊。” 陶郁被這話攪得心神紊亂,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認知,他并不想去疑心身邊的人,可如果真是裴槐做的,那動機又是為了什么呢,他有什么值得搶奪的? 論錢,裴槐家境遠在他之上。 論人,他的身心都給了對方。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讓這個夜夜睡在身側的枕邊人對自己痛下殺手。 “你……還好吧?”余小千怎么也不會想到是裴槐,看陶郁臉色不好,連忙問道:“要不要讓你學長來接你啊?我們回你家看看,我風水還行,能給你看看房子布局什么的,桃花劫在風水上也有……” “不用了,我們先回去好了。” 陶郁起身招服務生結賬,卻被告知已經有人買完了單,不明真相的余小千夸了一句,陶郁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回應。 兩人出了咖啡廳,余小千扶著陶郁往回走,剛到單元門口就接到觀里的電話要回去一趟,他實在放心不下陶郁,于是留給對方一張風水大師的名片。 陶郁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呆坐了半晌,給名片上的大師打了電話,說是余小千介紹,對方恰好在這附近辦事,跟他掛了電話后不出半小時就來了。 對方姓晁,年紀不大,穿著一身黑西裝,看起來和普通上班族沒什么兩樣。 陶郁把人迎進屋,剛要開口,對方就先說道:“你好,我叫晁然。” “晁大師你好。”陶郁恭敬地喊了一聲,連忙要去給他倒茶。 晁然笑著擺擺手,讓他坐下,自己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羅盤,隨意在屋子里走了起來,只不過越走臉色越沉,最后竟甩出一道黃符直奔臥室而去。 陶郁一瘸一拐地跟上去,卻看到晁然掀起了床上的床墊,而墊子下擺滿了干枯的花枝,密密麻麻竟有百十來朵。 陶郁還來不及驚訝,又看見晁然拆開了床頭板,數不清的桃粉花瓣掉落下來,糜艷得仿佛剛從枝頭綻放一樣。 而他根本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什么時候放進來的。 晁然見陶郁面色恍惚,扶著他走回客廳,緩緩開口道:“相思桃花煞,這可是狐族秘法,你招惹了不該招惹的桃花。” “沒有……我沒有招惹過。”陶郁跌坐在沙發上,不停地搖頭否認,內心卻已深陷在裴槐可能是妖物的恐懼之中。 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鎮定下來,繼續道:“你從前養過狐貍嗎?抑或是……始亂終棄過什么人?” “沒有,都沒有。”陶郁慘白著一張臉,顫聲回道:“我第一次談戀愛,就是跟我現在的男朋友,他會不會有問題?” “這要等他回來再看。”晁然沉聲道:“不過這屋里的風水布局很古怪,也不排除是在裝修時,有人刻意為之的。” “布局?” “沒錯,這間屋子雖然朝向很好,可布局卻非常陰邪,剛才我用羅盤探測過,你這房間所有的主墻里都埋有數十根桃花枝,整棟房子就是一個桃花煞局,而陽臺又栽了那么多于桃花局百害無一利的蘭草植物,難怪你會印堂發黑。” 陶郁直愣愣地盯著陽臺花架上隨風搖曳的吊蘭,心臟仿佛從萬米高空墜下,他還記得裴槐是怎樣精心侍弄這些花花草草,怎樣站在花架前對他溫柔微笑,原來全都是為了要取他性命。 可是為什么啊,他到底做了怎樣十惡不赦的事,能讓裴槐恨他恨到了骨子里。 站在客廳里的晁然也很不解,他看陶郁面相不像濫情之人,怎么會招來這么兇的桃花,思忖片刻后開口說道:“按說你是小千朋友,我該幫你,可桃花煞本就難解,更別說是狐妖設下的……” 相思桃花煞,中煞之人會死心塌地愛上對方,一生一世不能背叛。 狐族秘法,無解。 晁然到底不忍說出真相,只安慰陶郁會幫他想辦法,又勸他趕緊搬出這棟房子,去廟里燒燒香去去晦氣。 “腳踝如果受傷,最好去醫院打個石膏吧,這樣能好得快點。”晁然看他腿腳不便,順道關心了一句。 陶郁聽見這似曾相識的話,眼前忽然閃過孟晗的臉,心底莫名生出無比可怕的想法,頓時狠狠地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