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愛恨(4)
裴槐揉著酸漲的太陽xue醒來,沒想到自己居然一覺睡到了中午,可他昨天晚上也沒干什么,不過是跟陶郁夜雨對床,促膝長談了很久而已。 昨晚他們剛進宿舍,外面就刮起了狂風,緊接著,噼里啪啦的雨點兒和冰雹就砸了下來,整棟宿舍樓瞬間停電,宿管阿姨立馬拿著大喇叭在走廊里喊話,告誡所有學生不要出去亂跑,而陶郁幾乎是在停電的一瞬間迅速拿出臺燈按下開關。 裴槐沒再編故事嚇唬陶郁,講了幾個學校里的逸聞趣事,又調侃起自己以前回到宿舍看見桌子上亮起的小臺燈,還自我感覺良好,以為是陶郁特意給他留的。 陶郁笑得拘謹,說自己怕黑,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定要留盞燈,不然就睡不安穩,容易做噩夢。 裴槐修過一點心理學,再加上之前看見陶郁在醫務室的反常,推測對方可能神經異常敏感,容易受外界干擾而胡思亂想,產生一些心理上的幻覺。 他倒沒什么多余的想法,中國人對心理咨詢諱莫如深,但其實大部分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心理疾病,只不過輕重不同罷了,而且男孩子膽小又不犯法,陶郁不需要自卑。 裴槐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鼓勵陶郁要勇敢克服恐懼,并保證以后再也不編故事嚇唬他了。 陶郁終于露出放松的笑容,兩人這才稍稍熱絡地聊了起來。 窗外風雨飄搖,屋內一燈如豆,裴槐覺得這樣的氣氛還挺浪漫,俏皮話說得跟倒豆子似的,引導著陶郁放松心情跟自己說話,一聊就聊到了后半夜,連陶郁鄉下外婆家的狗是什么品種都知道了。 雨過天晴,伸到窗前的樹葉沙沙作響,屋子里的窗簾被吹了出去,勾在一棵大槐樹的枝椏上,學校里的古樹不多,他們宿舍樓后面的這棵大槐樹是最為高大茂盛的。 裴槐探出半個身子去拽窗簾,誰知被勾住的那頭異常牢固,扯了好幾下才拽回來,他一時用力過猛沒收住勁兒,摔了個屁股墩兒。 裴槐罵了句臟話,揉著又疼又麻的尾椎骨站起來,洗漱一番后坐到桌子前吃陶郁給他買的早飯。 “裴學長,我早上有課先走了,早餐趁熱吃!” 裴槐舉著便利貼,把這兩句話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又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然后夾在了常看的里面。 “叮咚——” “叮咚——” 浪漫的場景被打斷,手機進來一連串消息,有問他昨晚爽約去哪獵艷的死黨,有提醒返校實習生去教務處的群通知,還有他小姑問他昨天在醫務室干了什么混賬事…… 裴槐刷著消息列表,好不容易才翻到他們輔導員發來的圖片,一張建筑系大三(一)班,陶郁所在班級的課程表。 昨天光顧著閑聊,都忘了問陶郁的聯系方式,左右今天不忙,裴槐用心打扮了一番,還噴了點香水,像個開屏孔雀似的出門了。 房門合上那刻,桌子上的書頁翻飛…… 裴槐來得早,陶郁他們班級還沒下課,他站在教室后門,一眼就看見坐在教室末尾的陶郁,小可憐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前后兩整排,看起來怪讓人心疼的。 他知道陶郁不受歡迎,但也沒想過會被排擠到這個地步,剛剛來的路上還碰見幾個同學,調侃他上了校園論壇,帖子都被置頂了。 裴槐猜到自己和陶郁可能被人拍了照片,登錄論壇一看果然如此,有在食堂勾肩搭背的,有在圖書館歪著腦袋講題的,其中還有幾張看似接吻的錯位照,因為光線朦朧,拍得還挺好看的。 他把照片保存,順手翻了翻下面的評論,發現很多人都在對陶郁進行人身攻擊,說陶郁是神經兮兮的自閉患者,也就臉還能看的弱雞,還有爆黑料的,說陶郁在好幾百人的公共課上突然發瘋,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裴槐氣得當場發飆,一個電話打到網絡管理員辦公室,讓對方把帖子存案留底后刪除,然后又委托自家律師出了一封律師函,置頂在論壇最上面。 圍觀了全程的幾個同學噤若寒蟬,借口有事要忙,急匆匆地走了。 此刻,裴槐看著教室里孤零零的陶郁,肺腑間涌動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欲望,他從來沒有這么迫切、認真地想要保護一個人,哪怕對方不喜歡自己,也要將其納在羽翼之下,不讓別人欺負到一星半點。 裴槐壓下反常的情緒,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他推開虛掩的后門,在眾目睽睽下走到陶郁身邊,安然自若地坐了下來。 原本安靜的教室瞬間跟炸開鍋了一樣,講臺上的老教授不得不敲著黑板維持秩序,笑罵裴槐沒有良心,回校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他搗亂。 陶郁早在裴槐進來的時候就愣住了,吃驚地張著嘴巴,跟被人點了xue一樣,他怎么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會找到他的教室來。 “同學們安靜啊,那個有男朋友陪的同學也不要發呆了,把課本翻到下一頁,我們繼續講。” 老教授雖然年紀大,但為人并不迂腐,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接著講起剩下的課程。 陶郁臉一紅,趕緊低頭去翻課本,旁邊的裴槐支著下巴沖他眨眼,笑得像只逮到兔子的狐貍。 裴槐很注意分寸,一直靜靜地坐著聽課,偶爾幫陶郁寫寫筆記,拍下來不及記錄的ppt。 倒是陶郁先按捺不住,在本子上寫了句“學長怎么來了”推了過去。 裴槐拿起筆,唰唰地畫了一個小豬頭,旁邊配字:別溜號!老頭子眼睛毒著呢! 陶郁心虛地往講臺上看了眼,合上本子裝作認真聽課的樣子,心思卻飄到了九霄云外,暈暈乎乎地捱過了下半堂課。 下課鈴響后,裴槐非但沒急著往外走,反而慢騰騰地幫陶郁把課本和水杯裝進書包里,無視周圍目光,肩挎著書包,手牽著陶郁,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嘿嘿,我們剛才像不像是新人在走紅毯?” 裴槐一出教室就笑彎了腰,斜倚在走廊外的欄桿上,目光癡迷地盯著陶郁眼角,“你的淚痣真的很漂亮。” 陶郁下意識去摸自己的眼角,微微低下腦袋,聲音跟蚊子嗡嗡似的回了句:“學長別開玩笑了。” “大人冤枉啊,這句絕對沒有開玩笑,我保證!”裴槐歪著腦袋湊到陶郁面前,伸手點了點他的淚痣,“以后別總低著腦袋,挺胸抬頭,知道嗎?” 陶郁明白裴槐那句“挺胸抬頭”的真正含義,用力“嗯”了一聲。 裴槐看著面前跟個紅眼兔子似的陶郁,真想把人狠狠抱進懷里,老土地吼上一嗓子“我喜歡你”。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得沉住氣,不能把人逼太緊,陶郁這性格也是屬兔子的,看起來軟綿綿,真要跑起來老鷹都追不上。 幸好他有足夠的耐心,一寸寸攻克對方并不牢固的心里防線。 裴槐站在原地兀自出神,陶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太好意思地說道:“裴學長,我今天上午充了飯卡,可以請你吃飯了。” 裴槐回過神,莞爾一笑,“好啊,但是我想去校外,附近有家不錯的素食餐廳,你應該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