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梟其人2
瘦高的男人是這里的飼養員。 從他進入外層獸籠的那一刻起,就覺得有什么不對勁。 血腥味似乎太濃了。 此時,他鼻尖翕動著,豎起耳朵,警覺地左右張望。只見幾縷微光從天頂的通風口中照射下來,四周是慣常的昏暗,墻面斑駁,空氣中一片寂靜,沒有什么異常的響動。 ——也對,食物里的麻藥生效了,野獸們此時都在沉睡。 男人安下心來,繼續向里走,轉過了一個轉角,突然嘶地一聲,長吸了口涼氣。 他看到,黑色的豎桿扭七八歪地倒在地上,里層的一排排獸籠已經全部被砸開,里面空空如也,本該關押在籠子里的野獸們全都消失了。 沒等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劇烈的痛感從脖子上傳來,一雙冰冷的手突然從身后出現,牢牢地掐死他的脖子,將他瞬間按倒在地上。 窒息之中,他努力地聚焦起目光,看清了眼前的少年。 他又臟又臭,頭發結成了一團黑塊,臉上、嘴邊,全都是干涸的黑色血跡,卻似乎不是他自己的血。一雙暴突的眼睛興奮地,死死地瞪著他,仿佛一只餓久了的豺狼,正看著自己面前一塊流血的生rou。 飼養員這一生所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那張猩紅的嘴唇,緩緩咧開一抹獰笑。 十二年后。 顛簸動蕩的車廂內。 李梟感覺面前的人在發抖。 胖子縮著脖子,拼命地想坐得離他遠一點,但又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恐懼,強行把肥厚的腰板挺得筆直。 李梟嗤笑一聲,一只手猛力拍上胖子的肩膀。 胖子幾乎要跳起來:“干干……干什么?” 李梟嘶啞地問:“你確定是在那里找到我的?” “就……就是那里!但是,但是,我已經搜過了,附近幾個城市里都沒有你爸……” 李梟瞇起眼睛,青白色的臉皮上,兩顆兇惡的眼珠子狠狠瞪向他:“……誰?” 胖子哆嗦一下,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我這臭嘴,該打!該打!” 李梟冷哼一聲。 胖子接著說:“自從你打出名氣來,這這……這幾年,他可以說是銷聲匿跡,我懷疑他是刻意躲起來了……” 事情發生的時候,李梟太小了,根本不記得自己是誰,住在哪。就連“他”的名字,也是從自己前任老板——金的嘴里撬出來的。 如果你有心飼養一只猛獸,要么折斷它的手腳和獠牙,要么永遠把它囚禁在牢籠中。 金忘了農夫與蛇的古老寓言,將他放出牢籠,扔進地下角斗場,為自己賺得缽盆滿滿。卻不曾想,一場場血與汗水的交鋒,一次次將李梟打入谷底,也將他的爪牙越磨越鋒利。終于有一天,他把這鋒利的爪牙對準了金。 他擁有了絕對的力量,于是向命運奪回自由。 李梟的眼前又浮現出女人被那人殺害、分割的記憶碎片,臉上露出一抹奇異的、矛盾的獰笑。 ——他其實并不想笑,但他只會這個表情。 不過也足夠用了。 胖子偷偷著觀察他,看到他露出熟悉的笑容,下意識地開始打抖。突然,他的手機鈴聲響了。 胖子低下頭,看到一串陌生的手機號碼,壓低了聲音,不耐煩地接聽道:“誰啊?” “……李梟。”信號不是太好,聽筒中隱約傳來一個嘶啞斷續的陌生嗓音。 胖子抖了一下,忙打開免提,示意李梟聽。 李梟雙拳緊握,目露兇光,死瞪著屏幕發亮的手機。 “……今晚十二點,鎮中心的花園廣場,有一輛尾號398的小面包車。” “……他們會帶你去一個地方,我在那里等你。” 電話瞬間掛斷,手機屏幕的光芒瞬間熄滅。 胖子哆哆嗦嗦地看著暴怒的李梟。 車廂之外,天色已經逐漸昏暗下來。車子繼續向前行駛,駛向不可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