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梟其人1
他的記憶,破碎而凌亂,但常常是從那一幕開始的。 閃著寒光的利刃一下下地沒入雪白赤裸的女體,動脈似乎被切斷,鮮血噴射如柱,直直噴上天花板,又落下一些,撒在灰暗的磚墻和地面。 血rou破開,血流涌動、噴灑、濺射的聲音。 他看見,飛散的鮮紅液體,把那個男人干瘦的臉、挽起的袖子、青筋畢露的雙手,全都染紅了。 紅,成片的紅,既刺目,又讓人覺得干渴。 他還小,既覺不出這一幕的美感,也看不出背后蘊含的丑惡。 但他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 當那雙瘋狂的、精光四射的眼睛從抽搐瀕死的女體身上移開,緩緩落到他身上時,他看到那張熟悉的臉上,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猙獰的,勝利的,躍躍欲試的笑容。 ——這也將成為李梟今后唯一的笑容。 小小的李梟轉身就跑,破門而出,跑到狹窄逼仄的樓道上,穿過鄰居們晾在外頭的薄被和床單。不知什么時候,破舊的小涼鞋被甩飛,他就赤著腳,喘著粗氣,繼續飛奔。 他其實并不知道那個男人有沒有追上來,但是,在他的感受里,他無處不在,滲透在身后每一個黑暗的角落里,甚至在往后漫長的歲月里,時不時會鋪天蓋地地壓向他。 過了好久,他實在沒有力氣接著跑了,就倒在了街邊,開始了流浪的日子。 在這之后,又過了很久,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半年,他才逐漸明白過來,那道噴射的血液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那個柔軟溫暖的女性懷抱沒有了。再沒有人會輕聲喊他的小名,溫柔地撫摸他的后背,給他念書上的故事,哄著他入睡。 但他并不糾結,也談不上傷心,光是從兇狠的流浪狗嘴里搶吃的,就需要他集中全部的精神。幸好,他總能把它們打跑,讓自己吃得足夠飽,好去搶更多的食物。 他活了下來,卻不再算是人類。 突然有一天,一群黑衣人出現在他盤踞的破舊街區,圍堵住他,遠遠用麻醉槍將他射倒,然后五花大綁,扔在一個男人面前。男人穿著一身與他氣質格格不入的西裝,肚子很大,頭發有些油膩。 “不錯,不錯。瘋子的兒子,也是個小瘋子。”西裝男笑著說。 他嘶啞地笑,用力掙扎,狠狠瞪著這個看起來是頭領的男人。 一個胖子踹了他獰笑的臉一腳,諂媚地對西裝男說:“這眼神,有前途。” “嗯哼。”西裝男滿意地哼了一聲:“是個好苗子,喂它點吃的,扔進獸籠,過幾天就直接上場吧。” “這……”胖子猶豫了一下:“您看,他這么小,就這么放進去,萬一死了,就太浪費了……”畢竟是他帶著人,辛辛苦苦抓回來的。 西裝男擺了擺手:“錢不會少你的,按我說的做。” 胖子欣喜若狂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