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尊死了。

    在春風(fēng)帶雨的季節(jié)，阮尊因?yàn)橛忠淮沃酗L(fēng)去世。早上，阿姨喂阮尊吃早餐，發(fā)現(xiàn)他嘴巴大開，眼角的淚珠止不住地流，晚上，他中風(fēng)倒地的時(shí)候安安靜靜，不曾言語。

    阮秋嶼接到阿姨的電話時(shí)，正與杭一斯看電影。他站在人來人往的走廊，耳邊是阿姨哽咽的話語，她說，阮先生去世了。

    聞言，阮秋嶼腦袋好像炸開一道悶雷，手腳冰冷，臉色霎時(shí)變得蒼白，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積成河流。

    跑出影院尋找阮秋嶼的杭一斯發(fā)現(xiàn)蹲在地上大哭的人，兩人在街頭相擁哭泣。

    開完會議早該歸家的屈仰山，因?qū)W習(xí)廚藝延遲航班，卻不曾想阮尊忽然去世，而歸家的航班，則因強(qiáng)暴雨天氣取消。看著視頻里阮秋嶼兩眼無神，無精打采的樣子，他暗自悔恨為什么自作主張學(xué)做飯，在愛人最需要肩膀依靠的時(shí)候，他偏偏不在。

    阮尊出殯那天，天空陰沉，蒼穹之下，細(xì)雨擦去阮秋嶼的悲傷。

    阮秋嶼泣不成聲，雙眼紅腫，左手緊握阮尊最愛用的一支鋼筆，模糊地視線緊緊盯著墓碑，阮尊的表情嚴(yán)肅如故，雙眼炯炯有神。可是他再也不能親眼見到了，更猜不到，何時(shí)再見。

    一想到父親去世的事實(shí)，他滿目瘡痍的心又碎一遍，就連哭聲也消逝在雨聲里。阮秋嶼試探地喊一聲”爸”，只有遠(yuǎn)邊的雷聲響起。

    大名鼎鼎的阮律師死了？阮尊死了。那個(gè)對他心懷愧疚，實(shí)則關(guān)心他的父親，去世了。相系血緣紐帶的唯一親人，與世界再見。阮秋嶼可以愛的人，只剩下屈仰山和杭一斯。

    春天，有人離開，不再回來。阮尊的死，帶走了阮秋嶼的另一半魂魄，他依然虔誠地愛人，只是靈魂不再完整。

    第三天晚上，屈仰山風(fēng)塵仆仆地趕回家，客廳亮起一盞燈，但卻不見阮秋嶼。屈仰山神情疲憊至極，發(fā)絲耷拉，西裝皺巴巴，但此刻絲毫不在意形象，他慌忙跑回房間，打開門，見阮秋嶼坐在床上看著一支鋼筆，怔怔地留下兩行淚。

    屈仰山將阮秋嶼緊緊摟在懷里，阮秋嶼像一艘飄蕩的船終于找到溫暖的港灣，雙手攥住男人的衣衫，臉緊埋胸口難受地小聲啜泣，淚水漸漸染濕西裝。屈仰山覺得他的哭聲像一把利刃，活生生地割人皮rou，他用外套裹住阮秋嶼的肩，溫言暖語安慰。屈仰山想成為一盞明燈，照亮阮秋嶼的長空。

    屈仰山很自責(zé)，很后悔為什么這些天沒陪在他身邊。缺席阮秋嶼的生日，需要他時(shí)卻不在屈仰山?jīng)]喲比現(xiàn)在更后悔的時(shí)刻。

    遲來的陪伴，像虛偽的暖意，無用且堂皇。

    深夜，阮秋嶼夢見阮尊。阮尊穿著西裝，西裝口袋放著一支鋼筆，正坐在餐桌前同他一起吃飯。

    “阮阮，你最近過得可好啊？”阮尊露出笑臉，佯裝不經(jīng)意的樣子問。阮秋嶼無心回答，只是仔細(xì)觀察阮尊的表情，肌膚紋理，眼角皺紋，鬢白頭發(fā)，認(rèn)真看到最后，他又哭了。

    阮尊不知他為什么哭，只是慌張地遞紙巾，邊說：“要是你過得不開心，歡迎回家。”

    夢境轉(zhuǎn)變，阮秋嶼回到大學(xué)，這個(gè)承載許多回憶的地方。他看到年輕的阮尊站在馬路對面，神采飛揚(yáng)地朝這邊招手，阮秋嶼以為在向他打招呼，這時(shí)，一個(gè)瘦削的男生從他身邊飛快跑過。

    熟悉的側(cè)臉，是素面未某的父親！阮秋嶼輕微晃神，用力抓住他的手腕，想要看看父親的樣子，即使感到冒犯也沒關(guān)系。

    可是，可是就在對方轉(zhuǎn)頭時(shí)，就在他快看清父親的面容時(shí)，夢境關(guān)了燈，掀起一片黑暗，雷聲為這場夢畫上句號。

    阮秋嶼在酸澀的情緒里醒來，肩頸濕了一大片。父親去世對他沖擊太大，日夜輾轉(zhuǎn)反側(cè)，為阮尊夜不能寐，他太需要轉(zhuǎn)移注意了。

    他熟練地吻上屈仰山的雙唇，修長的手在性器上靈巧地?cái)]動。屈仰山被吻醒，直覺十分不對勁，他皺著眉握住動作的手，疑惑地啞聲道：“阮秋嶼...”

    “屈仰山——”阮秋嶼用嘶啞的嗓音打斷他，“我想zuoai。”

    “你...”

    話音未落，阮秋嶼繼續(xù)親吻他，動作急切，見屈仰山仍不動，他有些難過地爬起來，翻身背對身后人。

    屈仰山不忍他難過，但如果這樣能讓阮秋嶼宣泄情緒，他可以做。他親貼近阮秋嶼，輕柔的吻落在他后頸，大手搓揉柔軟的臀瓣，當(dāng)他挺身進(jìn)入濕軟的后xue時(shí)，阮秋嶼哭了。

    屈仰山抽身離開，抱緊阮秋嶼，窺探他的表情。阮秋嶼手捂住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滑到鎖骨，小聲抽泣說：“屈仰山，這真是...真是一個(gè)殘忍的春天。”

    屈仰山缺席生日的不甘，埋鎖時(shí)對兩人的祈盼，阮尊逝世的無力，阮秋嶼憧憬和偏愛的，慢慢暗淡。

    屈仰山覺得好難受，他覺得自己是這場殘忍記憶的參與者，他所有沾沾自喜的”以為”是作惡的種子，他覺得所有的”對不起”都可以被原諒。屈仰山無暇思考，懺悔道：“阮秋嶼，全是我的錯(cuò)，我應(yīng)該盡到作為一個(gè)丈夫的責(zé)任，可我總讓你心灰意冷，總讓你的期望落空。”

    “我輕易地說過許多對不起，你最好不要原諒我。”

    “但我會彌補(bǔ)過錯(cuò)，我會對你好，讓你幸福。”

    阮秋嶼很愛哭，曾經(jīng)也為屈仰山哭過，但他無悔單方面的付出，他體貼地諒解屈仰山。可是屈仰山說會對他好，承諾會聽上癮的，像淬了毒的棉花糖，裹著甜蜜的外層。

    阮秋嶼沉默了許久，久到屈仰山仿若度過一個(gè)世紀(jì)，終于有了反應(yīng)。

    屈仰山聽見阮秋嶼輕聲”嗯”了一聲，接著說：“我想睡覺了。”

    屈仰山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一陣無措，喉嚨哽住，竟說不出話來。

    阮秋嶼拱在他胸口，睡得很沉，屈仰山撫上他的側(cè)臉，目光溫情無限。可是屈仰山清楚地感知到，阮秋嶼不再敢相信從他嘴里說出口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