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恍惚
老家的六月多雨,玻璃上全是斑駁的水漬,清脆作響。同事探過頭來,聲音壓得低,“阿姚,你打算離職嗎?” 我一愣,沒明白她怎么會這么問,“怎么了?” 她眼神落在我臉上,略有些打量的意味,“你不知道?” “余祺向主管遞交離職申請了。”說完這話,她以過來人的口吻勸道,“你可千萬別昏了頭,有些話聽聽就罷,可別太當真。” 我心中一動,這件事余祺和我說過的,是我沒當真。 下班后,余祺在電梯前等我,隔著眾多紊亂的呼吸,他很輕地問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沒多想,順口說了幾個愛吃的,“紅燒小排,干筍炒rou,上海青和油燜茄子。” 說完我才反應過來,“你要做菜嗎?” 電梯人很多,我和他被擠到最里邊,手指被勾進滾熱的掌心,裸露在外的肌膚相蹭,帶來一陣心驚的顫栗感。 “不相信我?”他撓了撓我的手心,有種麻麻的癢。 我笑著搖了搖頭,跟在他身后出了公司。 買完東西之后我把他帶回了自己家,余祺是單親家庭,家里只有一個母親,我去過他家一次,他mama牽著我的手問,“小子對你怎么樣,他要是對你不好,你可千萬和我說。” 很熱情的長輩,與楚淳的母親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站在余祺旁邊給他打下手,目光難掩驚詫,他在我眼前揮了揮手,“看呆了?” 我一開始沒想過讓余祺做飯,頂多是讓他過過手癮,但等看見余祺的刀功,我才明白自己錯的離譜。 余祺做菜很利落,看得出沒少做飯,我靠著墻,眼神落在他身上,有那么一剎那,我似乎看見了我自己。 吃完飯后,余祺坐在沙發上,他看著電視再次問了我一遍,“阿姚,你要和我走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明明不想聽,但他還是問了。 余祺很好,我們只是沒有那么合適。 他明白,我也明白。 他可以等我放下,但他不可能無期限的等我放下。 我站在窗戶旁,看見外面點點星火,余祺走得很慢,我知道,他在等我反悔。可等到他的身影與夜色一起融化,我也沒有開口。 余祺的離職手續辦得很快,我和同事一起去送他,他笑著抱了每一個人,最后俯在我耳邊說,“阿姚,你心真狠。” 等他走遠,同事問我,“他和你說什么?” “讓我保重。” “哎,”同事嘆氣,“看不出他還挺有野心的。” 我笑了笑,腦海里想起的卻是余祺坐在沙發上和我說的話,“阿姚,別為難自己。” 風吹起我的頭發,同事摸著我的發尾,“你頭發真漂亮。” “是啊,都這么長了。” “你要剪嗎?我知道有家理發店,師傅手藝不錯,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 同事給了我地址,我進去的時候店里沒幾個人,理發師問我要什么發型,我盯著墻上的海報看了看,直接道,“剪短到肩部就好了。” 在理發師給我洗頭發的時候,我舉著手機刷,突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照片。 是楚淳。 他和幾個同學坐在一塊喝酒,眉眼落在陰影里,瞧著便不好接近。 我有時候也會暗暗唾罵自己的惡心和變態,我幾乎加了楚淳所有朋友的微信,我曾經想過刪光有關楚淳的一切,可我做不到。 我只能不去想不去看。 我在一點邊角里補出這幾個月的楚淳。 他好像瘦了,但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淡,我忍不住猜測,是因為我的原因嗎? 我放下手機,又把自己罵了一遍。 我告訴自己一百遍,他不重要,你要往前看,說久了,連自己都快信了。 剪好后,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覺得有些恍惚,僅僅幾個月,里面的人看起來竟有些陌生。 走在街上的時候,我也會看到有那么幾個人,看起來很像他。 有那么一瞬間,我以為他來找我了。